她们说定之后,顾十一便打算到外头逛逛,大王吵着闹着要出去, “这破瓦罐都给我呆多久了,你好歹给我换一个新的呀!” 顾十一一想,一个种花的盆儿也值不了多少钱,便点头答应了,于是抱着大王,胸口藏着李燕儿便出了门,这宣城街面上的热闹自然不是她来的两个小镇可比的,不过顾十一是行走江湖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对这些早看惯了,李燕儿和大王却是看得目不暇接,李燕儿在顾十一的胸口处小声道, “这里的女子服饰确是比镇上的好看不少……” 顾十一笑眯眯点头道, “那是自然,这里来去有不少的商船,顺着水往上游去六百里,便是越国第二繁华的双圣城,那里的繁华只次于潢京,权贵不如潢京多但有钱的商贾却是多如牛毛,甚么好看的花样都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有双圣城的商人顺船到这处,便会将新式样带到宣城,此处的女子服饰自然是比小镇上的好看许多!” 这女子爱美,不管哪一界都是一样的,便是那些在山门里清修的女修士,偶尔难免也要动一动凡心到世俗选购衣物,更不用说凡间的女子了! 说起这个,顾十一很是有经验,哈哈一笑道, “要说这最好最新的衣裳式样却是在青楼楚馆里面,要看好看的衣裳,我们去那里才行!” “青楼楚馆?” “那里的姑娘成天想得是怎么取悦男人,最是会揣度男人的心思,还请了会做衣裳的绣娘专琢磨这个,不管做出甚么东西都先让姑娘们在男人面前试穿,你说说能不好看么?” 这跟那一界的时装秀有啥不同? 女人穿衣裳就是给男人看的,当然也是脱的,所以做衣裳做的最好的都是男人! 顾十一对李燕儿道, “从南城出去就是码头,那边码头上有不少花船,专做来往客商的生意……” 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气, “我们现在过去,正好天黑,姑娘们正是出来做生意的时候,你可以瞧个够!” 李燕儿还没有应声,大王便连连摇晃着枝头, “去去去,我要去!我要去!” 顾十一吓得忙一把抓了它,左右看了看, “你是疯了吗?这宣城可是有清灵卫驻守的,你是打算让人当妖孽灭了吗?” 要说清灵卫也是不见精怪就杀,可网开一面也只是对着有权有势的大宗门,似顾十一这样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道姑,自然没人问你这精怪是好是坏,一概格杀便是了! 这街面上各人行色匆匆,大王嚷嚷出来,幸好只是有人好奇的瞧了一眼这抱着破瓦罐的乡下人,顾十一冲着那人哈哈一笑,抱着大王撒腿跑进了小巷子里,抄了小路去了南城门。 她到南城门时,离着宣城不远的东城门处,有五个面色阴沉的大汉正在排队进城, “大哥,那老道士和女人真是到这宣城来了?” 有人嘴唇翕动,看着似在喃喃自语,但周围左右的凡人没一个听见他发出的声音,另一个男子嗯了一声道, “那破庙一看就是收拾过的,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定是老道士发觉了甚么,带着女徒弟跑了,我们一路追来虽然有耽搁,但用了门主给的丹药补足法力,应当追得也算快了,这条路上最大最近的城就是宣城了,宣城通水路,他们要逃走,最快最好就是走水路,前头搜那龟精的魂时,不也说有一名女子赶着马车进了山……” 可惜那龟精缩在山涧里轻易不出头,只知道有人进了山,又往宣城方向来了,再多问便甚么都不知晓了,老大心中暗道, “门主说了那戚九风只是一个凡间道门的道士,不过习了几手道法,连修真的门儿都没摸着,这么多年也不知靠了甚么法子躲藏了起来,连天一门和正元宗这样大越数一数二的门派,派出门下弟子几番寻找都无果,这一回也不知怎么了,门中那沉寂许久的觅宝盘,突然半夜发出光华,门主说多半那老道士藏身的法子是跟本命相关的,如今算着日子老道士也差不多该归西了,所以宝物藏不住了,才泄露了行迹……” 可惜门主虽将那觅宝盘赐给了自己,但激发此盘动静太大…… 说来也是怪老五,练那血煞灵光术太过冒进,压不住杀心,一点小事就灭了几个凡人,引来了清灵卫,害得他们沿途只能快速遁走,不敢在四周仔细搜查,要不何至于如此半蒙半猜,若是宣城之中寻不到要找之人,那他们就只有去往来路,激发觅宝盘重新寻找了! 想到这处为首的男子不由瞪了一眼几兄弟当中的老五,老五与他兄弟许久自然知晓他是甚么意思,心下发虚,当下一缩脖子不敢与他视线相触。 老五性子火爆,但也知晓谁能惹,谁不能惹,他敢顶撞另外几个哥哥,却连大哥的眼神都不敢相触!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清灵卫的三名修真者远远的缀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那文姓男子道, “百卫大人,亏得您有跟踪秘术,不用动用神识便可以追踪他们……” 三人之中的另一名年青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人前头在山中我们明明已经追到他们了,以这几个邪修炼气七八级的修为,便是大人一人都可以将他们一举擒下,大人为何不出手?” 反倒是装做被他们骗过一般,故做不识的样子,从这五人面前快速掠过? 笑容温和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笑道, “我就是好奇,他们这么大费周张的四处寻找的是甚么人?” 邪修虽不惧清灵卫,但随意杀戮凡人引起了清灵卫的注意,除非他们以后龟缩不出,否则但凡在这片大陆上行走,就会被清灵卫追缉,一般的邪修为免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出手的! 所以他们寻的那老道士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呢? 说话间,他神色一动, “他们进城了,我们也进去吧!” 三人收了通身的气势,扮做三个儒生混在进城的人群之中,如普通凡人一般交纳了城门税,进入了城中。 而这时顾十一正趴在城南河边的护栏上看花船中的漂亮姑娘,她微敞的领头处,李燕儿探出一个脑袋和她看着同一个方向, “瞧瞧,那个穿红衣的,放你们那儿,怎得也是个一线吧?” “嗯嗯……” 李燕儿点头, “这脸蛋、身材在我们那里怎得也要一年好几个亿吧,可惜了!” “有啥可惜的,人家可是这宣城青楼里的花魁,想卖艺卖艺,想卖身卖身,身后可是有好些巨商富户捧着呢……一年挣的银子不比一线少,要是遇上了老实人,交一大笔银子就可以跟老实人回家过日子了!” “嗯嗯……” 有才有貌的,这倒是比那些一线强多了! 一旁的大王却是瞧见了花船厅中的一棵树,不满嚷道, “顾十一,你瞧瞧人家,那坛儿可是描了金的白瓷,我也要住那种!” 大王低头看了看脚下头的泥罐,很是嫌弃,顾十一哄它, “大王乖,我们要走远路,要是买瓷的,打碎了多可惜,用这种泥灌多好,又便宜又好用又透气,它那种只是看着好看,不透气又不透水,你呆在里面会闷的……” “真的吗?” 大王歪了歪树尖尖,语气尽是不信, “顾十一,你可别骗我!” 顾十一一本正经道, “你懂甚么,这种花船上种的东西,只图个好看,这种发财树养不了两个月就会死了,被人扔进灶房里当柴火烧了,你也想跟它一样么?” 大王身子抖了抖, “我不要!” 三人在护城河边嘀嘀咕咕,看着来来去去的花船上,对着上头的姑娘们评头论足,就跟看一场不要钱的时装秀一般,其间有几个不开眼的揽客女过来与顾十一搭讪,顾十一两手一摊, “我没银子,白嫖成不成?” “呸!想得美!” 姑娘们闻言大怒,呸了一口,甩着帕子,扭着腰走了,李燕儿吃吃的笑,顾十一一脸的这种小场面不值一提的表情, “我五岁时跟着老道士行走江湖,老道士又是个好色的,每到一处城市,都要光顾一下这种地方,我跟着他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有一回两伙嫖客起了争执,提起刀子砍人,那个肉血横飞,鲜血都溅到我脸上了,我不是照样吃吃喝喝……” 那一回老道士拉着她趁乱跑了,连嫖资都没有付! 顾十一吹了半天牛,还待再说,突然似是察觉到了甚么,猛然住了口,四下瞧瞧,又抬头看了看天,口中喃喃道, “变天了!” 李燕儿也跟着抬头,果然见原本还挂在天上的月亮,已经被乌云掩盖了,顾十一掰着指头嘴里喃喃念了几句,说了一句, “该回去了!” 李燕儿点了点头,突然缩了缩脑袋,学着顾十一的样子左右四顾一番, “十一,我怎么觉着有点冷?” 她如今是泥塑的身子,五感全失,怎么会觉得冷? 顾十一叹了一口气, “运气不好,来看个花魁都会遇上不干净的东西!” 转身就走,走了段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这位小哥儿,可要去船上过夜?” 顾十一头也不回的随口应道, “没银子,白嫖行不行?” “……行啊!” 身后的女子声音轻轻柔柔的应道,顾十一脚下一顿,复又加快了脚步,嘴上应道, “你太丑,白嫖也不要!” 说着抱着大王低头往前疾走,可没走几步,就见身前五步之外立着一个红衣女子,未施粉黛,面色惨白,不过五官倒是生的不错,身姿窈窕,只是…… 顾十一目光扫过她踮着的脚尖,不动声色看着她,红衣女子神情幽怨, “小哥儿……你一直低着头,都不瞧奴家,怎知奴家不好看?” 顾十一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竖起两个指头, “第一,我是女子,第二这皮肉生意你是做上瘾了吗,都成鬼了还要出来拉客?” 顾十一一句话道破了女鬼的身份,女鬼的神情立时一变,面上现出狰狞之色来, “你当我想么?” 声音陡然嘶哑,脸也变了,秀美的五官陡然不见,化成一张被人用利刃划得乱七八糟,血肉外翻的脸来, “我不吸食阳气,又如何能在这世间行走!” 顾十一见怪不怪神色淡然,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问道, “你的脸是谁划的?” 女鬼见顾十一不怕,自己倒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河中还在歌舞升平的花船,目光落在了那个同样着红衣的女子身上, “哦……明白了!” 顾十一点头,抱着大王绕过女鬼就走,不过刚走几步,就眼前一花,女鬼那张烂脸就凑到了她面前, “你不许走!” 顾十一一翻白眼, “又不是我划花你的脸,谁划的找谁去,你肆意害人性命,小心被鬼差抓到,下十八层地狱受苦刑……” 女鬼恶狠狠道, “你当我愿意么……都是一起出来的姐妹,她为何要害我,她如今做了花魁倒也罢了,把我用符箓镇在那花树之下,害我不能转世投胎,我若是不吸食人的阳气,不出三日便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顾十一闻言神情一动, “她害你投不了胎?” 女鬼面容扭曲,露出一个怨毒之极的表情,一指那花船上正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 “她惯来与我不和,时常与我争客人,有一回骗我吃了酒,把我给勒死了,还把我的脸划花,又把我的尸骨就压在那花坛里头,还花了一大笔银子,请了一道符箓,连我的魂魄都不得脱身,害我不能投胎,只有每月里的月末我才能得机会溜出来……” 你当她想害人么? “一道符箓?” 女鬼点头, “符箓就刻在那树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