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扬在心里思考了一会儿,对刘建设说:“说说你的看法,对许艳进行非法集资定性,主要体现在哪几个方面?”刘建设说:“将下许庄定性为非法集资,就目前来看来是没有多少争议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理任何手续,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许艳首先根本不具备集资的主体资格。其次,许艳在集资的时候讲过,三年后可以视经营情况退还本金,而我们知道如果是股份制的话,是不允许随便退股的,只可以转让或出售,要退股除非企业申请破产倒闭。所以这也是我们判定非法拆借和集资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尹扬转过头看了一下田行长,田行长则点了点头,表示他同意刘建设的观点。尹扬又看了看何、李二位,他们二位没有说话,也不表态。尹扬就说:“你们说的都很正确,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我个人只想说两点,一,许艳是出于什么目的集资?要搞清楚她是为了个人圈钱,主动谋划了这么一起非法集资?还是为了下许庄发展,只是因为不熟悉相关法律而被动地犯了错误?这一点是个很重要的前提。二,我们政府机构的职责是什么?是帮助我们的群众解决问题,满足他们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双重需要。那么我们就有一个管理和指导的责任,对群众无意中触犯的法律,要能够及早发现,及早帮助教育,及早纠正,而不是简单的去判定有没有罪,然后一抓了事。同志们,这不是什么指示!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李副县长看了何主任一眼,看到何主任似乎没有反应,他就急忙说:“尹扬书记,你刚刚说的太对了,许艳单纯从法律方面来说,毫无疑问她是有过错,并且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有意识的去触犯法律,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所为触犯了法律,才走错了的。坦率的说,在此之前,连我都不是很清楚非法集资和合伙经营的区别,所以一方面‘不知者无罪’,我们要从我们政府本身的角度去考虑我们工作的不全面性,加强我们的工作。另一方面,针对这件具体案例,我们宣传口要继续加强普法教育,我回去后明天落实这件工作。”“呵呵!”尹扬笑了一下,说:“你老李不地道,绕这么大一个圈,不就是想为许艳说情嘛。这件事情我们就着刚才的思路再议议,如果确实是‘好心办坏事’,我们就有责任帮助教育和补救改正,大家可以坦诚的说说自己的看法嘛!”经过一番讨论,基本上大家达成一致,许艳非法集资出发点是好的,但因为缺乏法律常识,在集资过程中未严格遵循法律规定的程序,导致有违法现象出现。但许艳在后面能够积极主动的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并实事求是的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深刻认识,结合这件事情并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和后果,和下许庄群众对集资的意见,认定为这是一起民间自发自愿的合股创办实业的融资行为,可以帮助和肯定。那么处理意见自然也就出来了,主要就是两点:一,对许艳进行批评教育,并书面做出深刻的学习后的心得体会,并处以适当罚款。二由县里的相关职能单位联合派出工作人员,去下许庄针对集资展开细致调查。如果群众同意成立经济实体,就帮助其考察项目,并办理相关手续,对核心管理进行相关培训,帮助农户提高自身素质和能力;如果不同意,那么就由政府收购下许庄的旅游开发项目,由许艳负责退还所有的集资款。第二点是在李副县长的坚持下提出来,他认为下许庄的旅游开发理念非常好,充分的融入了古川的文化和风土人情特色,再结合很多现代的管理手段,是个非常值得期待和典型的开发景点。这边已经渐渐在讨论中得出了处理意见。而在古川宾馆的某个房间,一个同样是针对下许庄的讨论的才刚刚开始,不过这里讨论的只有两个人,龙海波县长和政法委的王海书记。王海看起来有点疲惫,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只茶杯,正在那里闻着茶香,两眼微闭。龙海波则也没有开口说话,相反,他似乎正很有兴致的看着电视里的足球比赛。从两人见面握手到客套话说完后,这种奇怪的冷场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越加不愿意谁先主动开口说话。时间正在考验着两个人的耐心,就在龙海波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龙海波一看,是省城过来的电话,心里顿时重视起来。单从省里这位今天连续的电话看来,就知道他对古川事情的关注程度。龙海波把电话赶紧的接通,非常恭敬的叫了一声:“您好!我是龙海波。”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很熟悉:“恩,龙县长啊!王海书记到了吗?”“到了,我们正在古川宾馆。”“你们要好好配合,不要搞什么恩恩怨怨地,要以大局为重,明白吗?龙海波心里一惊,自己和王海有一些小摩擦,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啊!怎么这个上面也知道?心里惊讶,嘴上可不敢停,赶紧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好了,把电话给王书记,我和他说几句!”龙海波赶紧把电话递给王海,递的时候指了指上面。王海赶紧把杯子放下,接过电话,也是非常尊敬的和对方通着电话。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挂了,王海把电话还给龙海波的时候,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很默契的点了下头。龙海波主动说:“王书记,看样子上面对这件事情很重视,兄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要不大家都不好交代。如果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两个这次的合作。”王海微笑了一下说:“龙县长客气了!兄弟哪敢有什么不满,这次一定全力配合龙县长的工作。”龙海波直接忽略了王海话中的刺头,他直接奔向主题:“这次本来是计划让陆书记出面调查这件事情的,但不想出了岔子,人被刘建设带走了。所以不得不请王海书记出面协调解决,我们的重点是掌握下许庄非法集资的全部详细过程,并要找出和县里的个别主要领导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王海书记对此有没有什么高见?”王海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似乎坐的很不舒服,然后才微闭着眼睛说:“这件事情查起来并不困难,检察院是我们的人,两天就可以查清楚。但如果想把这件事情搞出点动静和影响来,我们都了解我们的直接上司的为人,我们是很难那他牵扯进来,而不把他扯进来,我们做的工作就没有意义!”说到这里,王海又挪了挪屁股,还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句什么。龙海波正听的认真,一时没有听清楚,就下意识的问:“你说什么?”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合适,自己似乎问的太冒失了。果然,王海脸色似乎微微一变,说:“我说我坐了一天的车,屁股有点不舒服。怎么这也让龙县长你不高兴了?”龙海波心里苦笑了一下,真是自己那位官场前辈说的,在官场你永远要象走钢丝一样谨慎,千万不要树敌太多,一件小小的事情,可以让你的仕途百般不顺利。自己和王海其实就是一点点小事,可却让自己和他不顺心了好多年。龙海波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回到主题:“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就查,火候还不合适,还需要再捂捂,等熟透了再查?”王海也见好就收,见龙海波忍了这口气,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我们马上就要开常委会了,讨论的重点你龙县长是很清楚的。那么我们必须在这两件事情上进行充分调查,来证明某个人目无上级机关、作风专横、好大喜功、政治上幼稚等工作中暴露的问题。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提出对其的不信任,再由上级机关来调查,然后将违反上级文件精神,改变组织路线等重大施政错误拿出来说说,自然就由不得他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也就圆满的完成了任务。”龙海波心里涌出来的是一种虚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