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过5分,尹扬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今天氮肥厂的事情和小姑娘的突然到访,打乱了尹扬的工作计划也让他的心情变的低落。几分焦虑几分恼火还有点无力。虽然来古川的几天,表面上的他很平静,工作上有条不紊,接人待物平和谦虚,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躁动,到古川来根本不在他起初的预料中,他是带着一颗民族复兴的心投入官场的。他对农业非常陌生,虽然不至于五谷不分,但也确实不懂农时。在组织部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很惊讶。虽然他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服从了组织安排,却并不代表他心理没有想法。他服从组织安排一方面是出于个人服从集体,遵守我党的组织原则。尹扬他从不认为自己入党时间短,才一年半,自己这个党员就有什么不一样。他谨记着自己在党旗下的誓言!尹扬一般很少立下誓言,基本上好象就没有过。他看不起也不相信那些动不动就发誓的人,他认为越经常用发誓来作为前提的人,他们自己的信念往往越不坚定,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所以他们只有用誓言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对尹扬这种连自己诺言都一诺千金的人,对自己的誓言是非常忠诚地。其次,尹扬也想离开省城。在这里他位卑言轻,说话做事有太多的挚肘,很难真正把自己的意见落到实处。尹扬是来做点事情的,他不是来当官的,他当官是为了做事,但他做事不是为了当官。所以他自己在省城的一年心里其实非常憋屈。从这两个方面考虑,他在组织找他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提出异议,到最后甚至还有点豪情。新中国从一开始就是在在一穷二白的基础成长起来的,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在古川也有所作为呢?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尹扬在组织谈话之后他就找来了很多农科方面的书籍,也用他扎实的经济理论基础和在商场历练出来的眼光,帮古川考察和选择了一个个有前景的发展项目。所以他到古川一方面是做了打苦仗的心理准备的,另一方面对古川也是满怀希望可古川贫穷至此是他没有想象到的,这颠覆了他以前生活给他的印象从小生活在城市的他从没有想象过,像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今天那个姓许的小姑娘给了他很大的震动。可就是从他们身上,也让尹扬非常想为他们做点事情,能够给他们一点帮助,帮助他们改变目前这种贫穷的状况。那个许大爷在贫穷如斯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坚持不接受别人的帮助或怜悯。有这样的爷爷,也难怪有被冻的瑟瑟发抖,却仍然倔强地不要许艳衣服的孙女。这也恰恰是中国五千年道德文化造就的民族尊严与气节,小到不受嗟来之食,大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慷慨还有氮肥厂的周书记也给了他很大的感触,可以放弃更通畅的政治前途,而为氮肥厂8000职工甘守艰苦,甚至忍受被冷遇的委屈。尹扬心里虽然有点对周书记昨天的做法不以为然,但这不妨碍他对他的尊敬。另外那位可敬的于总工,他凭借自己在化工上的学识,完全可以找到一份高薪资的工作。尹扬知道现在化工是一个利润非常高的行业,而这个行业最缺的就是高素质和高学识的人才。但于总工却能够耐的住诱惑,一个人艰难地为氮肥厂寻找重新发展的机会。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操啊?这些都是给尹扬工作信心与感动的地方,但让他失望和生气的东西更多。从杨姬那里知道,东崖并没有停止对木材的砍伐和加工。农民对尹扬他们发展经济农业也不太感兴趣,一天下来宣传资料发出去不少,但没有什么人看。很多人到杨姬他们那里拿了很多,却告诉他的熟人也赶紧去拿,因为资料不要钱,拿回家去可以包东西或者做别的什么。还有联合调查组现在查的很不顺利,很多知情人现在都不愿意配合调查,许多协查的通知发出去根本没有人理睬。刘建设还告诉尹扬今天下午,原来向干警反映情况的几个市场的个体户全到局里翻供了。晚上打电话给财政局让他们先给周厂长划五万钱,财政局长在电话里叫苦连天,尹扬耐心和他做工作,告诉他想要蛋多就要多养鸡,说了半天那边也不松口。后来尹扬发火了才勉强同意给拨三万…。等等一桩桩焦头烂额地事情,都给尹扬很大的压力。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很容易算清楚的帐,在这里却让你四处抓空,心里憋屈的难受。尹扬很想找个人聊聊,心情到了一定程度就需要调整一下。他把手伸向电话机,想了想拨了周歆的电话,电话响了之后却没有人接,尹扬等了很久只听到接通后“嘟---嘟---”的声音。尹扬心里不禁有一点担心,就拨通了北京家里的电话。电话才响了一下就被接通,岳母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喂。你哪位?”尹扬赶紧亲热的说:“妈,是我!尹扬。”“哦,尹扬啊!你吃饭了吗?听说你去山区了啊?那里条件怎么样?习不习惯啊?“急性子的岳母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问个不停。尹扬只来的及用鼻音“嗯嗯”来回答,好不容易等到岳母停了一下,尹扬赶紧说:“妈妈,你们身体怎么样?我妈妈现在还经常下楼吗?”结果又是一大堆回答和问题传了过来…。好不容易和家里的三个老人一个个通完话,知道周歆刚刚早上打电话回来过,尹扬长舒了口气。心里有在想看样子老人真的是寂寞了,自己和周歆是应该想办法多陪陪老人。刚刚想到这里,电话响了。尹扬赶紧拿了起来,他以为是周歆的电话,结果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尹书记吗?您好!我是古川的一名教师,如果你有空的话?有几个问题我想向你反映一下。”尹扬说:“嗯,我现在有时间,请问你贵姓?”“不敢,免贵姓黄。”“哦,是黄老师。请问你想向我反映什么情况?”“尹书记,我们教师是不是国家职工?国家对教育是不是有扶持政策的?教育经费是不是专款专用。”“是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国家的根本。”“那么我就反映几个问题。第一,既然是专款专用,那为什么挪用我们教师的工资。全县教师的工资两年了都只发一半,这是为什么?第二,李西乡小学上半年被山洪冲垮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修?学生老师都分散到各个村庄的农户家上课已经快一年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搬回学校?第三,学校的教学经费去哪里了?现在有很多学校连粉笔都买不起了,老师用石灰黄泥巴在给学生上课。尹书记,这些情况你刚刚来可能还不了解,但我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我有责任和义务向你反映情况。因为你是古川的县委书记,因为你在电视中的讲话,让我重新对反映这些不正常的情况有了信心。”尹扬说:“谢谢你,我会关注这件事情的,一定会给全县的教师和学生们一个答复。”放下电话后,尹扬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心情沉重,古川,一个正处在寒冬季节的地方。第二天,尹扬没有下乡,而是留在了县委。上午他准备按约定和分管财政的齐副县长和财政局长谈话。何主任则对尹扬的决定并不赞成,他认为这个时候留在县城太敏感了,应该离的越远越好。在这里很容易使尹扬陷入被动。现在尹扬对古川的局势控制能力还是太弱,他一个刚刚外来的干部,在古川没有人脉也不熟悉情况,在干部中还没有威信,一不小心就会被夹在中间孤立。所以尹扬前脚刚进办公室,他后脚就跟了进去。尹扬看到他进来,就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你等一下打个电话给老周,叫他九点去查一下,看财政局给他划钱了没有。现在古川也就财政局有点钱了。”何主任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这下老周要给你磕头了!他跑了两年还从没有拿到过一分钱,把他急的说谁给他钱,他就给谁磕头叫爹。呵呵!”尹扬转过头看了何主任一眼说:“你不觉的我们该惭愧吗?”何主任一听,收起脸上的笑容说:“其实腐殖酸肥料老周早就汇报过了,他还为这事情去了市里,但一直没有结果。为了这事情他急的吃不下饭,后来一生气说话就不注意了,又把不少人给得罪了,就更没戏了。他自己也就慢慢也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天天焉在氮肥厂,逮谁和谁掐。搞的大家谁也不愿意再去氮肥厂,更不愿意去碰他。”尹扬说:“你觉的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子?”何主任想了一下说:“一个字‘穷’给闹的。”尹扬说:“有穷的原因,但为什么会穷?你想过吗?穷了以后应该怎么办?怎么才可以不穷?想过没有?”尹扬开了电脑,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何主任说“如果没有想过回去好好想想,你会想明白很多事情。”何主任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出去还是站在那里。尹扬看着他笑了一下:“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们会穷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我们的很多干部,每天考虑的不是怎么去把自己工作做好。而是每天考虑怎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保住乌纱帽后又在考虑,怎么样拿到更大的乌纱帽?于是每天的关心的就是这方面的东西,他们不再关心民生这个他们做为政府官员最基本的职责,所有的东西都与他的官有关系他才认真上心,这样我们怎么可能不穷?如果我也这样,那么这个官不做也罢,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已经违背了我来古川的本意。所以有些话你不应该对我说,虽然你是善意地,也是很尽心的在尽一个做朋友的责任。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官员。现在我坐在这里就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我必须坐在这里。”何主任沉默的走了出去,但他的心被震撼了,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懂作官,尤其不懂怎么去做一个称职的官。(树欲静而风不止,本来想在家里抓紧更新的,但来来往往串门的一拨接一拨。全是亲朋好友。没一个可以慢待,一天下来几乎没有空静下心来写点东西。烟草失信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