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嗅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无论是魏至臻名为挑衅实质激将的话,还是他看似暴躁、吊儿郎当,却异常粑耳朵的性格,都让他想到已经和自己社交账号互关的那些朋友们。 还是说自己就是比较容易认识这种暴脾气类型的朋友? 余曜诡异地想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话。 可自己的脾气应该还好吧? 少年没忍住,嘴角翘了翘。 这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被时刻关注他的魏至臻捕捉到,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就闪过了一抹赞赏神色。 “那就走吧!” 魏至臻自以为会意,一把推开休伯克拉开车门,大刀金马地跨上了驾驶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事已至此,再不跟上就不礼貌了。 余曜很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 祁望霄见状摇头笑笑,眼里有无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扶着腰坐到了余曜的斜后方。 唯一落单的休伯克摸了摸后脑勺,跟进去,“等等,你们是说了什么我听不见的话吗?” 一辆不大的曾经赛车眨眼间塞满了人。 但魏至臻犹嫌不够。 他把车开到了一间快递点面前,“你们等等我!”下车冲进了门店里。 再出来时,伙同几个中年人一起搬着一大包东西往后备箱塞。 “需要我帮忙吗?” 余曜作势要下车。 魏至臻喘着气,大长腿踹了下车门,“你都脑震荡了还不乖乖给我坐着,我马上就好了!” 这话听起来不大客气。 但不可否认,对方是在关心自己。 余曜眼睁睁望着魏至臻把两大包东西搬上车,才又绕圈回了驾驶位。 “魏哥,这些是什么?” 魏至臻比他大整整十岁,余曜觉得这样叫没什么毛病。 但魏至臻却被这个第一次听的称呼呛得连连咳嗽。 从前他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一直被人叫小魏小魏,后来成名自动升级成了魏神,被叫魏哥还是头一遭。 魏至臻新鲜之余,再对余曜说话时语气都不自觉温和了三分,“哦,就是些露营的东西,要是回来晚了,我们就在草原上睡一夜。我还带了点烧烤的东西,啧啧,这里的牛羊肉,那可是一绝……” 后排听得口水都出来的休伯克:“……” 他怨念小声:“魏对余可真好。” 想当年他这个修理小工在魏眼里跟个透明人似的,还曾经因为拧螺丝没拧好挨过一顿骂,还是后来展露出了赛车天赋,才跟魏成为了朋友。 结果余一来,魏主动要见人不说,一见面就跟人这么热乎。 休伯克听不懂太多的华国话,但是魏至臻不同寻常的语气就已经明显暴露出了他对少年的重视态度。 “余是有什么魔法吗?” 他完全 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对余曜想要玩赛车嗤之以鼻,曾经用驾照刁难人家。 祁望霄倒是不会忘。 但他也没有提醒休伯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副驾驶斜后排的视野范围内,少年人含笑期待的侧脸轮廓,背景一路从县城变成了木屋村落,再蜕变成越来越辽阔,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的草原河流,辽远雪山。 “一哥?” 画中人突然回过头。 祁望霄怔了怔,眉眼柔和缱绻,“怎么了?” 余曜理直气壮地把不断震动的手机递过来,冲着青年眨了眨眼,“赵教他们打电话了,我头晕。” 祁望霄忍笑接过,找了个借口把电话那边的人敷衍过去。 “这是你搭档的领航员?” 魏至臻眼睛够毒,“也是新手?” 一般赛车手都会更偏爱熟悉赛道的领航员,更有甚者,会在某个拉力赛道前提前更换曾经跑过该路段的领航员,就为了对方的所谓勘路经验。 余曜点点头,不否认,“我也是新手。” 魏至臻就明白余曜对后面人的维护之意了。 不过这是余曜自己的选择。 他调侃地吹了声口哨,没有多问,只是在行驶到少车路段后猛然招呼了声:“坐稳了!”随即一踩油门,就把马力拉到了最大。 已然陈旧的赛车的发动机重新咆哮起来,仿佛黑色猛兽从睡梦中陡然惊醒,焕发出曾经统治赛道的傲然实力。 余曜看着车窗里的风景疾速后退,心驰神往地摇下了车窗,阵阵凌厉的风就扑面打来。 “等上了赛道就要关窗了。” 魏至臻眯着桃花眼,侧过脸看不清神色,“说不定还要开暖风空调。” 一般赛车里都不会加装空调。 换而言之,加装空调的就不会是能跑正赛的赛车。 余曜咀嚼到了一点魏至臻语气里的遗憾。 但这样的遗憾转瞬即逝,尤其是在对方的手机铃陡然响起的时候。 听到铃声的魏至臻脸色一变,如临大敌,还是在接通后发觉对方是推销套餐的业务员时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真不是嫂子?” 后排的休伯克故意玩笑。 魏至臻挑眉笑骂,“小兔崽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下车?” 休伯克当然不信,但人在赛车里,他还是满脸堆笑地举起手,比划了下摇白旗投降。 余曜想到休伯克的国籍,没忍住看了祁望霄一样,后者秒懂,漆黑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诶诶!你们什么意思!” f国籍的休伯克不气反笑。 魏至臻丝毫不留情面,“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原本不太熟的几人玩笑着,不多时就到了东归赛道的出发路段。 车停了下来。 几人打开车门走下来,踩上吱嘎砂石,在车附近四下环顾。 出 发赛段实时海拔3000米。 一抬手仿佛就能摸到湛蓝天上的云。 余曜却没忍住抚了抚被冻出鸡皮疙瘩的胳膊。 除了呼呼的冷风,四周静得如同禁区。 还没化尽的薄薄积雪上只印着他们来时的车辙,昭示着这条被废除的赛道已经许久没人光顾。 看上去似乎还好。 但余曜很清楚,海拔三千米只是雪线的基本门槛,整条赛道途经海拔四千多米的天音山,那里才是冰雪的真正考验。 他眺望了一阵,就在接近零下的温度里钻回了车。 “嘶,还是这么冷!”短袖的休伯克赶紧把车窗摇上,同时招呼余曜,apapapldo余,把你的车窗也关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余曜专注地望着尽头已然被浓重云雾吞没殆尽的蜿蜒赛道,有些疑问,“魏哥,这样的天气,真的要开暖气?” 车内外的温差太大,暖气一开,玻璃上凝结的霜会阻碍视角。 笔直的公路上也就算了,这种九曲上百弯的盘山路上? 天门山只有九十九弯,拿到特许证的平师兄都不敢在大雾天随随便便开车上山。 余曜的质疑完全是出于关切。 可听在魏至臻耳朵里就不那么美妙了。 只不过他已经在一声声魏哥里沉迷自我,不好再跟平时一样不管不顾地发大少爷脾气,索性直接中控摇起车窗,打开暖气,等到车窗上都爬满了水汽,才一轰油门。 “轰隆隆——” 曾经无数次驰骋在这条赛道上的黑色赛车再度如猛兽般急速奔跑起来,车轮重重碾过砂石的摩擦声随之扬起。 “当然没问题!” 魏至臻在熟悉的剧烈颠簸中享受般地眯了眯眼,“你们只需要系好安全带,剩下的一切有我。” 这话的口气相当大。 可紧接着赛车一个漂亮的左转全油进弯,那股巨大的、直把人按进座椅的离心力无疑验证了他宝刀不老的实力。 “yooo” 休伯克爽到尖叫,拍手叫好。 副驾驶里,余曜也没再说话,默默深吸一口气,那双在蓝天白雪的明亮光线里越发透亮的琥珀色眸子就彻底沦陷在自己日思夜想的赛道之中。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头晕。 放任自己一颗心随着赛车贴地飞起,耳道里灌满了相互纠缠彼此挑衅的风声和引擎声。 如果是自己开的车,这个弯会怎么过? 念头一起,少年的心脏都怦怦怦加速起来。 他忘记了自己坐着的只是副驾驶的位置,在魏至臻的每一次进挡,加速,过弯时都在心里辨别默念出对方的步骤。 300过坑。 左5,急弯! 飞跳!躲石头! …… 余曜沉迷在赛道上,十指微微蜷缩着,仿佛已经握紧了想象中的方向盘。 后排的祁望霄则是点开了手机的备忘 录,飞速地敲打键盘,记录下自己所能记下的一切经验。 魏至臻开得并不是很快。 在他眼里,这辆改装过的老伙计早就已经没有资格被叫做赛车,上路前连车胎都没有换过,自己能开到接近八十码的高速就已经谢天谢地。 真是遗憾。 不过好在这样的速度应该不至于让车上的两个病号伤上加伤。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抬眼,就对上了内后视镜里两双亮得惊人的眼。 只不过一个在无声地念念有词,另一个在疾速地十指翻飞,如出一辙的默契且全神贯注。 衬得一旁吱哇乱叫的休伯克宛如峨眉山老表。 魏至臻:“……” 完了,自己真成经验包教学司机了。 魏至臻好气又好笑,憋足了一口气,再度加速。 他对这条贯穿了自己职业生涯和性命交托的赛道熟得不能再熟。 在他不间断的踩按推拉操作下,赛车一路飞驰,越来越快,不间断地在重重云雾里驶下高山,趟过溪流,碾碎冰雪和砂石,成功甩开了峡谷和山巅的风。 就连几处塌方的路段,魏至臻也没有停下,反而凭借自己熟悉到不需要领航员的记忆几个急速回转,车尾极其大胆地紧擦着翻下山路的最危险边缘绕了过去。 “干得漂亮!” 休伯克心惊胆战地竖起了大拇指。 魏至臻得意之余,驶上直路后就从余光里瞥了瞥副驾驶,见少年的眼果真又亮了几分,却毫无惧色,心里乐开了花。 “这才哪跟哪,”他不甚满意地咳嗽,矜傲地抬起下巴,“这个速度要是再开不好,我还能在道上混?也就是以前老林总嫌我开太——”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魏至臻皱了皱眉,生硬地转移话题,“照这个速度,我们午饭前就能到草原了,你们想吃烤羊肉还是羊肉炖汤?” 余曜满脑子都是路线和魏至臻展示出的自己还没有掌握过的车技,没回话。 祁望霄头脑风暴地复盘记录数据,也没出声。 还好有个休伯克乐颠颠地拍手捧场,“当然是烤羊肉!” 他兴致勃勃的:“不要放辣椒!” 魏至臻眉头皱得更深,“不放辣椒吃什么烤羊肉串!” 休伯克抗议:“那至少不能放太多!” 上一次他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经历太过惨痛。 魏至臻桃花眼一挑,“那给你单独烤。” 反正他是无辣不欢星人,绝对接受不了不放辣椒的羊肉串。 休伯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还要酥油茶!” 魏至臻没接话,驾驶着赛车冲进了连环弯道里,知晓难度系数的休伯克连忙噤声。 车里重新恢复了静默。 但热烘烘的引擎和呼啸的山风却是永无宁静。 在众人早已习以为常的节奏,余曜眉梢一挑,隐约觉出些不对来,“ 发动机的声音好像有问题?” 他不是专业人士,说不出来一一三,但跟刚刚比起来,引擎部件工作咬合的声音似乎变得粗粝不少。 “嗯?” 魏至臻立刻从羊肉串和辣椒的关系里抽出一抹心神,侧耳听了听,脸顿时垮了下来,“糟了!忘了这个破发动机过水坑的时候要收油了!” 他埋怨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忍不住地想如果老林还在,自己肯定不会忘记这种细节。 可老林已经不在了。 魏至臻心脏不受控制地一抽,但很快镇定下来心算了一把接下来的路程,安慰大家,“不要慌,我们肯定能坚持到终点!” 魏至臻对安全抵达很有信心。 他开得慢,如果连这点路程都顶不住,他的黑豹早就该报废在退役的那一刻了。 不过,魏至臻忍不住瞥了眼后排记录的祁望霄,意有所指,“所以说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很重要。” 就像老林那样。 魏至臻其实对余曜这个新手是否能打破东归赛道的赛事记录不报太大希望,他所希冀的,无非是借助余曜的名气让停办多年的东归拉力赛成功复活,所以对祁望霄这个同样新手的领航员也没什么意见。 可刚刚那个意外突然提醒了他。 如果余曜在东归赛道上因为这种细节没能跑完,带动效果大约会被大打折扣。 魏至臻心里多了一重心事。 余曜对此毫不知情,还在孜孜不倦地熟悉整个赛道的情况,心里念头不断转动。 或许,自己应该找一个模拟场地先联系山地技巧?还是直接把这里作为练习的大本营? 余曜一时有点拿不定注意。 他决定先放到一边,专心致志地体验着比赛视频里一流车手才会的种种高难度技能。 原来还能这样进弯? 原来还能这样甩车尾? 好家伙,这个漂移居然可以通过烧胎的极端手法越过地面和车胎类型的限制? 余曜看得目不暇接,血气翻涌,连后脑勺不断磕碰到座椅上的刺痛感都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直到—— 一声刺耳的爆鸣声陡然炸响,整个车身剧烈地下沉摇晃。 “完蛋!” 魏至臻的脸都绿了,“爆胎了!” 余曜心道不妙,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有备用胎吗?” 他从魏至臻难看的脸色里得出答案。 余曜:…… 可以,带烧烤全家桶不带备用胎。 他有点头疼地拿出手机。 祁望霄的声音就从后面温和传来,“没有信号。” 休伯克怒锤座椅补刀:“完蛋了,这里不会有车经过的!” 车坏,没网,附近荒凉没人经过…… 这也太惨了吧。 余曜的头更疼了。 同时,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个微妙的念头:自己最近出意外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曲临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