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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1 / 1)




心跳陡然快跳一拍。
四道视线摩擦。
金乌西坠,身遭不知何时已卷了一层暧昧的薄暮。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体温交互,气息相融,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的东西猛然迸发了出来。
空气隐隐鼓噪。
喉咙发紧,喘息骤停骤重。
卫明诚垂眸扫一眼满地水渍,最后落在谢茉水润明亮的眼眸里,说:“一起洗?”
嗓音低低的,沙沙的,像夏日暴风雨来临前树叶摇起的警铃。
谢茉不自觉艰难吞咽:“额……”
她刚才凭借一腔意气大胆挑衅回去,自以为在这场暧昧对峙中稳稳占据上风,现在竟然被圈进怀里反将一军,顷刻间竟无措起来。
她那话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力。
没经过深思的……
两人已亲密许多次,且之前亲密后卫明诚还亲自给她擦过澡,但那都是在光线昏沉的夜里,或意识迷蒙之际,如今光天化日,意识清醒,坦诚相对、流水水珠、潮湿水气、抚摸搓揉……
倒不是抵触,但——
猝不及防之下,她毫无心理准备。
“你刚刚的提议……”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卫明诚眸光深沉地说,“是什么意思?”
谢茉目光游来荡去地闪躲,终究躲不过,乌溜溜的眸子侧转半圈,抬手捋了捋耳鬓的碎发,佯作慵懒从容道:“哦,能是什么意思,一起洗你衣服呗。”
“不然,还能是什么?”她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懊恼之情,伸出细白的食指,粉嫩指尖一下接着一下点在卫明诚鼓囊囊的蜜色手臂上,轻斥,“松松,你勒疼我了。”
“嗯……”卫明诚听话地松松手臂,只不过人还拢在怀里,“果真是这样吗?”
他凝视而来的眼眸深邃得看不见底,如同夏日烈阳直射的深潭,沉静、压迫,浅浅一触便会把人神经烫麻。
是这样吗?
否则呢?你觉得该是怎样的?你倒是说啊。
谢茉面上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卫明诚说:“我以为是这样。”
说着,他微微用力捏住谢茉下巴,抬起她的脸,垂首——
“唔……”香皂清冽的香气,男人自身蓬勃的荷尔蒙味道,一霎时攻略了谢茉的呼吸和感官。
卫明诚的这个吻并不像他一贯表现的那般绅士有礼,充满掌控欲,带着令人沉溺的野性。
不温柔,如同灌下一杯烈酒。
激烈,却让人挣扎不得。快·感自口腔内密密麻麻的神经延伸,一阵一阵的麻酥冲撞得人腿软,呼吸发颤,谢茉不自觉勾上卫明诚脖颈,倚赖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
头脑混沌,双目迷离,
黏腻的水渍声险险曳住最后的清明。
谢茉倏地醒神,把手臂收回来,后退一步,伸手按在卫明诚肩头,将两人距离稍稍拉开:“你……”
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嘴唇,再抬眼去看卫明诚。
就见卫营长削薄的唇也比往常红了三分,烘托他不露情绪的幽邃眼眸活跃起来。
“你干的好事!”谢茉点点自己地嘴唇,嗔道。
顿了顿,她又抱怨:“还有,你这是胡乱以为。哼,自作多情。”
卫明诚眼角眉梢藏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声线平稳地说道:“是我会错意。”
一边低语,一边低眼去看她。
眼圈隐隐晕出绯红,一双眼睛溜黑潮湿,印着浮动的天光,亮得惊人。视线寸寸下磨,红润的双颊,肿起的红唇。
卫明诚喉结震颤:“所以——”视线流连在她修长颈子。他目光如有实质,一双眸子像是在火焰里淬炼过。
卫明诚突然伸手,抵在她脖颈摩擦。
谢茉身形凝然,呼吸一顿,忍不住舔了舔濡湿的唇,半羞不恼地低呵:“你要怎样?”
她颈子随仰脸拉长,锁骨上方一道煤黑显露无遗,浅浅的,稀拉拉的颗粒落在她莹白的皮肤上,对比强烈,格外显眼。
卫明诚好脾气的把染黑的指腹在她眼前一晾。
“……”谢茉怔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卫明诚唇角微勾,略过会让谢茉尴尬的问话,捡起他前面断掉的话:“衣服不用你洗。我的衣服沉,布料不好搓揉,你洗起来费力、伤手。”
谢茉:“……哼。”
不等她傲娇的说点什么,卫明诚又“喋喋不休”:“也把你要洗的衣服拿出来,待会儿我一块洗了。”
谢茉有点想笑,说:“你这是……赔罪吧?”
卫明诚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繁碎的笑意,而他偏抿直唇,问:“……赔罪?”
谢茉气呼呼捶了他一下:“装傻!”
卫明诚勾一下唇,伸手在她头顶安抚般揉了揉,低笑,稀松平常吐出个音节:“嗯。”
卫明诚转身前笑睇了她一眼:“我先去洗澡。”
谢茉:“……哦。”
等等。
他刚才“嗯”了吧?
嗯?
他竟然承认装傻了!
装什么傻……
好一阵,谢茉无话可说。羞愤的、好笑的、愉悦的、不甘的情绪须臾间一股脑闷堵在心口,以至于心脏跳得有些紊乱。
听起来嘈嘈杂杂。
像极了心动,却又掺杂着恼火。
眼见卫明诚要推开洗澡间的门,谢茉行动快过脑子,冲到卫明诚身边,踮起脚趴在他肩窝,在锁骨上方啃住一口皮肉,又用力吸吮了好几秒,留下一块清晰的红印。
她满意地瞅了两眼,冲卫明诚得意又挑衅地扬扬眉,然后敏捷跳开。
呼。
谢茉坐在饭桌前独享一桌饭菜。
总觉得自己没全讨回来。
无奈羞恼如同一滩软化在地的水,再也聚不起来。
提不起劲生
气,但总能做点其他,比方说,把西红柿肉臊子全吃了,一点汤汁都不给卫明诚留,让他好好喝上几碗丝瓜汤清清心!
等卫明诚洗完澡坐到饭前,见到眼前一排三碗清莹莹的丝瓜汤时,朝谢茉投去复杂的一眼。
谢茉忍不住嘴角上扬。
……
两人的“明争暗斗”,在拉灯上床后消弭于水乳交融间。
第二天清晨,卫明诚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
把早餐放在饭桌上,又留了张纸条。
迎着清朗的淡金阳光,卫明诚整了整军帽踏出家门。
回神关门之际,他不自觉朝卧室的窗子望去。
六格木窗半开半合,看不见床上的人,只有堆起的薄毯露出尖尖一角。
收回目光,卫明诚出门了。
岂不料,他出门容易,下班回来想进门时却遇到困难……门叫不开了。
一茶缸凉茶、几块小饼干、一小碗切块的蜜桃摆在铺了靛蓝土布的椅面上,谢茉拿了依靠堂屋门板而坐,吹着过堂风,一面儿看书,一面儿有一搭没一搭塞口吃的。
悠哉的时光,簌簌书页声,谢茉沉浸在这本外国小说中忘却时间。
读完一个高潮段落,谢茉才抽回神,眨眨酸涩的眼睛,缓缓摇动僵硬的脖子,余光配件座钟指针,恍觉卫明诚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谢茉刚把小说塞回枕头底,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卫明诚独有的节奏和力道。
谢茉应了声“来了”,信步迈出堂屋门槛。然而又朝前垫了两步后,她忽然放慢脚步。
想到卫明诚昨晚接二连三的逗弄,谢茉眼光朝门口盘旋一圈,愉悦的哼笑一声,说:“我门栓上了锁,你先等等,我去找钥匙。”
片晌,门缝透来一声低低的“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茉从这一声短促的音节中听出无奈的意味。
她施施然回屋,呷了一大口凉茶。
透心清凉,通体舒爽。
磨蹭了约莫十分钟,谢茉又站到屋檐下朝一门之隔的卫明诚说:“那个……你再稍等一会啊,钥匙我还没找到,之前我随手放的,忘记搁哪了……在哪来着……”
门外一片静默。
半晌,卫明诚喉咙里碾出一句“不急,你慢慢找。”,嗓音无奈温和,充满了纵容的味道。
谢茉眼眸闪烁:“嗯,我尽快。”
说罢,她又偷笑着返身。
斜倚在门框上,伴随着座钟的滴答脆响,谢茉不时往院门瞄。
再一个十分钟过去,谢茉走到院中,轻咳一声,清清喉咙里的笑意,故作歉疚说:“我实在忘记钥匙放哪里了。要不……要不你再等等?或者,你……你先翻墙进来。”
她嘴唇抑不住的上翘,一个没忍住,到底呛出一丝笑音逸了出去。
“茉茉……”卫明诚的声音满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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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相罚站半个小时,好像也差不多了。
本就就只是想小小刁难一下下。
正当谢茉想再磨缠两句,却隐隐约约听见旁人跟卫明诚打招呼的声音。没一会儿,便听见清晰的交谈声:“卫营长,怎么站家门口?”
不等来人再说,略一思忖,谢茉快步走到门口,拉开压根没上锁的门栓。
李万里、林春芳正站在卫明诚斜后侧,两人面上均带着笑,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羞涩满足地跟谢茉打招呼。
谢茉微笑寒暄,视线落在卫明诚脸上,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控制不住地加深笑意。
谢茉努力让神色看起来一派自然,故意用寻常的语调说:“回来了。”
稍一停顿,卫明诚:“……嗯。”神色、口气如常。
李万里笑道:“嫂子可是在里头把门拴上了?我们老远在巷子口就看见卫营长站在门口,也没见他敲门。”
“是呀。风大把门吹得咣咣响,我就把门拴了。”答完李万里疑问,谢茉又绽着笑容附和,问卫明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敲门?”
卫明诚斜撇一眼隔壁田嫂子家的院墙,再上瞟一眼自家院墙,最后用目光笼罩谢茉,语气意味深长:“没一会儿。我看着咱家院墙和隔壁不一齐,稍高一截,不过还好,没训练障碍高。我应该可以越过去。”
谢茉极力克制上跑的唇角,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说:“原来如此。既然回家了,就不要光想训练的事。”
卫明诚提唇:“嗯,都听你的。”
谢茉垂眼暗笑,一再抿唇,险险将笑声压在舌底。
李万里丝毫没察觉眼前这对小夫妻间的暗潮隐语,开玩笑说:“还以为嫂子你让卫营长在门口罚站呢。哈哈哈”
照李万里往常的行事作风,他不会随便朝一贯以冷脸端严形象示人的卫明诚开玩笑,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婚事刚有着落,对象林春芳人漂亮,性格、工作、家庭无一不合心意,这两天他人正美得飘起来,言行便少了几分拘束,再者,因着谢茉的缘故,卫明诚也算得上他和林春芳的半个媒人,他自觉双方较之以往更亲近,所以不见外的打趣便脱口而出了。
谢茉掠鬓发的手僵了一秒,下意识向卫明诚看去。
四目相对,卫明诚表情纹丝不动。
谢茉心虚地晃开眼。
卫明诚自然移走视线,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谢茉终究忍不住摆着手对李万里两人说:“我又不是军区领导,说什么罚站不罚站。”
李万里眨眨眼:“你在家里可是大领导。”
谢茉:“……”得,越描越黑。
林春芳嗔怪:“瞎说什么呢。”
“你以后也是我领导。”李万里瞅着林春芳,咧着嘴笑道。
林春芳双颊飞红,一个劲瞪他。
“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李万里赶紧笑嘻嘻跟
林春芳讨饶。
见状,谢茉干脆把话题转到两人身上,笑眯眯反打趣李万里:“李驾驶员觉悟就是高。”
李万里嘿嘿直笑。
林春芳的一张小脸虽然比蜜桃尖尖还红,但到底弯折眉眼笑了。
对望一眼,眼神都拉丝了。
谢茉默默围观,一线吃瓜,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两人还是谢媒的,拎了一罐麦乳精两瓶黄桃罐头。
谢茉扫了一眼麦乳精,笑容微凝,暗搓搓刮一眼卫明诚,才跟客人推让起来。
两个男人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卫营长你和嫂子是在她娘家那边结婚的吧?”
对于这桩婚事,李万里的确再满意不过,他调离军区的可能微乎其微,基本上就要在这地方扎根了,岳家在本地,岳父和舅兄都有能耐,万一日后他外出任务,媳妇孩子不至于失去依靠。
况且,因为这事,他跟军区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领导们的心尖子搭上了关系。他倒不是有求于卫明诚,但和有本事的人多多来往总是没错的。
说到结婚,他年纪比卫明诚还大两岁,的确着急。
他家在西南山区,来回一趟要火车、汽车、板车、徒步……操办一场婚事不易,于是他想干脆就在部队办,或者在岳家操作。
他不讲究封建那套。
谢茉和林春芳也在屋里说着私房话。谢茉正逗林春芳:“李驾驶员很愿意听你话嘛。”
林春芳满脸通红,又不由地高兴点头:“嗯……他什么事都会问问我意见。”
一副刚刚陷入恋爱,害羞又忍不住想秀的模样:“他家在西南,说他们那边盛产耙耳朵,最听……媳妇的话。”
“媳妇”两个字几如蚊呐。
谢茉很想笑,说:“那是尊重呐。”
有一句话叫“无川不成军”,是说在抗日战争中期日后,几乎每四个兵里就有一个是川兵。整个抗战时期,川兵总数超过三百五十多万,几乎是全国将近一半的士兵。
他们即便装备简陋,训练低下,被称为杂牌军,但却在抗日战争的炮灰下,用热血和生命,向世人展示了他们的铮铮铁骨,以及对民族和人们的忠诚。
并且,在整个抗战期间,他们溃败过,奔逃过,却独独不曾向仇寇投降。
这样的顽强、无畏,炽烈。
所以,能蕴养出如此骨气川兵的地方,谢茉不相信男人们是因为软弱而怕老婆,如此只可能是出于尊重。
林春芳咬咬唇,连连点头称是:“嗯嗯!是这样的。”
顿了顿,她不禁语带骄傲道:“那天我俩一起出县城,顺道又去看我姐,那混……我姐夫也在家,他去敲打了两句,我姐夫连大气都不敢哈一下。”
“说真的,他板起脸来还挺唬人的,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竟不害怕。还觉着……觉着,他那样很厉害,很好……”
安全感嘛,谢茉懂。
手指交错着拧了
拧,林春芳脸蛋红得起火:“那个、那个他说想年底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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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笑:“就咱们春芳这人才,李驾驶员可不得着急嘛。”
林春芳起手挠她。
说笑一阵,两人推辞留饭的提议,告别离去。
而并排站在门口相送的谢茉跟卫明诚相视,默契一笑,一大一小两只手不知不觉勾在一起,十指相扣。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星期六晚上很快到来,谢茉来军区第一次下馆子。
对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下馆子是个很奢侈的事,但对有票有钱福利不少的军人干部家庭就相对平常了。
即便田嫂子跟杨营长要帮衬老家人,下一顿馆子倒不难。
两家人分开去的,谢茉卫明诚夫妻俩稍晚了一步。
一到地方,田红梅赫然在座。
见到谢茉,田红梅眼睛一亮,起身走到谢茉身旁,拉住她手腕把人带到自己邻座安置:“来,咱们挨着坐。”
盛情难却,谢茉从善如流落座。
一番推让,点了三荤三素一道番茄蛋汤。
“好不容易聚一回,我让梅梅把小郑喊上,这丫头非不听。”田嫂子指指田红梅,跟谢茉抱怨侄女。
田红梅一扬眉:“没结婚,还不算咱家人呢。姑,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你能有啥数。”田嫂子嘴上厉害,表情却带笑。显见不是真生气。
“小郑,小郑,你整天小郑。”田红梅囔囔,“现在军区谁还不知道我跟小郑的事。”
“那,那又咋了。”田嫂子气虚,“你俩又不是闹着玩。”说着,还隐晦地乜了一眼给谢茉倒茶水地卫明诚。
“小郑年轻有为,还有担当。人品相貌也没的说,对你更不错。”哪怕梅梅遭遇那样的事,小郑也没疏远,反而去开导梅梅,积极跟老杨拉关系。
这真不是田嫂子这个“丈母娘”心偏嘴歪胡夸一气,郑有为在军区领导,包括军属圈中的口碑都很高。
先前因为卫明诚的事闹了大笑话,明里暗里受了那么多排揎,现在梅梅跟小郑处着,有多招人眼,她就有多扬眉吐气,这几天看当初那些碎嘴婆娘扔来的白眼,她甭提多舒心了。
田红梅作势捂耳朵:“姑,我知道了。别念叨了。”
谢茉随口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看这姑侄俩你来我往。
突然,田红梅凑近谢茉,问:“对了,你和吴营长爱人,叫顾青青的,有不愉快?”
不愉快?
和顾青青?
谢茉一时摸不着头脑,放下杯子,抬眼疑问地看向田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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