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天幕也。 什么牛李党争,什么仕途不顺在这一瞬间杜牧觉得都不重要了。 看到天幕列出自己的军事论著,肯定自己的才华,杜牧心里欣慰又高兴。 毕竟,他从来都不希望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写华章诗句的才子…… 他的志向是和自己的祖父一般,建功立业,造福社稷。 【虽然怀才不遇吧,从二十六岁到三十六岁,杜牧基本是在地方幕府当幕僚,但是——】 女声又来了一个转折,声音欠嗖嗖的。 【人家可不一般,当幕僚也是在宣城啊,扬州啊这种好地方,给谁当幕僚呢,大多数时间,还是给宰相当幕僚。】 杜牧默默收回天幕是自己知己的想法。 他怎么会有这么爱促狭人的知己! 【所以他本人心态还是蛮乐观的,买房置业,在江南为官时,曾在太湖西边的阳羡置有房产。阳羡,得名于阳羡溪。好家伙,溪景房!】 【终南山下抛泉洞,阳羡溪中买钓船。杜牧小日子过得那叫个有滋有味啊。说起来,这句诗的诗名也可有意思了,叫什么呢?——李侍郎于阳羡里富有泉石牧亦于阳羡粗有薄产】 天幕一气呵成,把诗名念了下来。 …… “倒也易懂。”秦始皇沉默,简洁评价了一句。 秦朝在众大一统朝代中可谓是最前,没有后面发展起来的技术,在文字表达方面,言简意赅是常态。 这种诗名,秦始皇只觉得浪费了宝贵字数。 “哈哈哈……”刘彻十分捧场,给了天幕想要的反应。 【到了三十一岁那年,牛僧孺征辟他为节度掌书记,于是他来到了扬州。】 “扬州?” 刘彻笑声一停,脑内开始风暴,反复念叨着:“扬州,江都,扬州……” 扬州,又提到了扬州,这个地方……他仔细回想之前看过的大运河全景图,上面对郡县地形做了标注,还有之前隋炀帝曾将扬州改名为江都的经历,渐渐产生了一个肯定的猜测。 江都,好巧不巧耶,他也知道一个江都,不过它现在叫做江都国。 汉景帝三年,封刘非为江都王,治故吴王所属之地。 想到前面看到的繁华景象……刘彻颇为意动。 好地方啊,以后得找个机会拿回来。 反正,他看那帮藩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面说过,扬州是一个烟花繁盛,美景怡人之地,杜牧到了之后呢,在扬州一是游山玩水借古讽今,二是到青楼酒馆纵情声色。】 【他去过扬州城郊的隋炀帝墓,去过隋朝遗留下来的行宫,造访过名楼高阁。题诗过庙宇禅寺。他沉湎于扬州的迷人风景和风花雪月之中,但是在看似执迷金醉的生活中,杜牧时有忧国忧民之叹。】 《江南春》、《泊秦淮》、《扬州三首》、等写干此时的作品一一被天幕显现。 大唐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南朝梁武帝为了弘扬佛教,大肆兴修土木建造佛寺的事迹在唐代同样广为流传。 杜甫念着江南春,前两句写的春光明媚,后面直转而下,闯进江南烟雨之景。 这是一种有别于盛唐诗歌的深邃幽美,含蓄之余又暗藏深意,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不愧是小李杜的杜。”杜甫有些骄傲,写的这么好居然也只能是小李杜,那自己这不掺“小”字,实打实的李杜,后面岂不是牛飞了,咱可是诗圣啊! “嗯!我们子美说得对!”高适捧场,李白也跟着重重点头。 三人当中,杜甫年纪最小,年长做哥哥的自然要夸着他一点。 年轻的杜甫还没有遭遇后面社会的毒打,嘴上笑着,心里喜着,杜牧越厉害,就证明压了他一头的自己更厉害。 他为这个事实内心雀跃不已,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后来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从一个打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哥进化成了人们心中的诗圣。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看着《泊秦怀》,李世民高兴不起来。本来晚唐加党争,这两个词组在一块就很不妙了。结果连酒家的歌女居然唱的还是□□花…… “我们的大唐……” 李世民暗道不妙,脑袋像霜打了的菜叶子一般往下耷拉,脸上也罩了层抑郁的阴云。 □□花为何? 它的全名是《玉树□□花》,乃南陈陈叔宝,也就是陈后主的代表作,是其创作的六支“清商乐曲”之一。 为什么这首格外出名呢,因为就在他写完这首诗后的几年之内,南陈就被灭了。被灭之前,陈后主很喜欢这首曲子,经常在宫里奏乐。 而且还有一件非常耐人寻味的事…… 被谁灭的?隋炀帝。 庙号为何?也是炀。 地狱笑话。 更何况□□花全诗充满着浓浓的庸脂俗粉气,说“靡靡之音”那都是夸赞了,简直是公认的“亡国之音”。 李世民对杜牧的才华是很认可的,他既然如此写,那就证明了晚唐这辆马车,命不久矣…… “大王,眼下才是要紧之事。” 见李世民情绪不高,长孙氏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试图把信心传递给李世民。 “观音婢,你说得对!”感受到手中绵绵不绝传来的温热,李世民稍作思考,不过消沉片刻,又斗志昂扬起来。 是啊,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本朝的晚唐大不了等他登基之后立个祖训,把天幕的话当成预言记下来,让后人引以为戒。 至于其他时空……李世民表示爱莫能助,就交给别的自己吧。 许久未闻的音乐奏响,只听女声调皮地唱到: 【喝酒酒,逛花楼。记本本,不担忧。】 什么东西? 天幕这歌听着十分阴阳怪气,不像是好话。 刘彻眼前一亮,他已经洞察天幕的套路了,以他的推断来看—— “仲卿快来,天幕要讲八卦了。” 大汉天子·资深乐子人·猪猪陛下·刘彻向他的爱臣卫青发出了愉快的邀请函。 “臣遵旨。” 卫·现天子近臣·青表示收到,依言将注意力更集中在天幕上。 【可惜的是,在当时人看来,这十年除了日常公务,杜牧大多数时候都在纵情声色,流连风月场所,杜牧的在扬州的种种浪荡事迹,也为他博得了一个风流浪子的名声。】 【这一点,连时任他的上司淮南节度使牛僧孺都有所耳闻。牛僧孺不仅有所耳闻,他还十分不放心,特地派了三十人乔装打扮保护杜牧的人身安全。】 大唐扬州 杜牧忍不住来回巡视四周,三十人……啊这,从来都没在意过身后诶。 知道是为了他好,但真的好笑又好气,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类人。 杜牧尴尬,“我剑术还是不错的,是牛大人多虑了。” “十三郎说得对——!” “就是,我们十三郎武艺高强。” 虽然她们并没见过杜牧舞剑,虽然她们也没见过杜牧展示武力,但是睁眼说瞎话,她们可以! 姑娘们一唱一和,自认为十分贴心地维护住了杜牧的面子。 【此时的牛僧孺非常喜欢杜牧,对他是相当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到后面他也弃了杜牧的原因,我对你这么好了,你居然去向李德裕献策!背叛,这是背叛——!】 天幕最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喊道。 牛僧孺肯定,对啊,就是背叛。这真不能怪我后面疏远你。 到现在,党争依然凌驾于一切之上。 行吧,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杜牧 摆烂,觉得像天幕一般当个咸鱼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耽误掉呢?” 杜牧不服,咸鱼不仅翻了个身,还仰卧起坐了。 他忍不住小声嘟囔,可惜声音太小连那些身边的佳人都没听清。 【公元835年,等到了杜牧被征辟为侍御史时,入京之前,牛僧孺设宴为他践行,宴会上他对杜牧如是告诫——】 天幕顺着女声扒拉出新画面。 “牧之,你现在当监察御史了,责任重大。但是,我就担心你一件事。” 只见牛僧孺语重心长地劝道:“生活上不拘小节,容易伤身……” 他很含蓄地提点了一句。 杜牧闻言不为所动,面上一派泰然自若,见牛僧孺如此,他很是自信地笑了:“大人不必担忧,下官不才,自认为算是经常约束自己,行为并无不妥。” 但是他的一番表现没有得到及时回应,牛僧孺笑而不语。 稍后,牛僧孺派侍从将一个小竹箱递给杜牧。 “来,打开看看。” 杜牧不明所以,但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照办吧。 咔嚓。 清脆一声,竹箱开启。 杜牧打开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把竹箱摔了。 众人八卦看去,只见小竹箱里满满登登,都是小纸片形式的密报,但是内容却是这样的: “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 “某夕宴某家,亦如之。” 天幕上的杜牧窘得无地自容,脸涨得通红,忙起身拜谢:“谢过大人提点,卑职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大汉 “哈哈哈——” 刘彻开心,连皇帝的仪态都端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仲卿,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天幕没安好心!” 卫青也是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嘴角,闷笑出声。 无他,逛花楼逛到被上司记本本是真的太好笑了。 唐朝 “扑哧——”有个姑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但就是不看杜牧。 此时,人在扬州的杜牧同样羞窘。 好消息,出大名了。坏消息,出的是花名。 “想笑就笑吧。” 杜牧一脸生无可恋。 “哈哈哈,十三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话的人声音娇媚,让人酥酥麻麻的,杜牧心里哇凉哇凉的。 一时间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天幕: 【同年,也就是太和九年。时年二十七岁的唐文宗不满宦官专权,和李训、郑注谋划意图诛灭宦官,不幸被发觉。宦官集团发起反击,牵连诛杀包括宰相在内的一千多人,史称——甘露寺之变。】 【那一天,或许是唐朝历史上的无战乱发生的情况下最混乱,最血腥的一天。】 天幕没有放出具体的画面,但是却在初唐众人的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宦官专政,牛李党争,两相加成之下,大家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好像也没有那么差,甚至对宦官的敌意上升到最高峰。 现在只不过是需要有一方胜出而已,但是宦官确是对他们这帮大臣无差别攻击啊。 “宦官的势力怎会这么大?再怎么专权也不至于啊,除非……” 李世民犹疑,纵览历史,宦官弄权有,但向来只是用来制衡朝廷势力的工具,权力来自于皇帝的信任。 电光火石之间,李世民福灵心至,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可能很快令他瞪大了双眼,他低吼道: “他们……他们居然把兵权交出去了?糊涂!!” 李世民惊怒不已。 这不能怪他失态,宦官的权力连源于皇帝,也因此受制于皇帝。但是,有了兵权之后,宦官权力的依撑就不仅仅是皇帝了。 而且宦官, 在一定意义上是离皇帝最近的人,那兵权一定是禁卫冰权,这晚唐怎么可能不乱…… 太子府 “该死!” 李建成也不傻,他也很快猜测到了晚唐后期的兵权,或者说起码很重要的一部分怕是被宦官把持了。 这一刻,太子李建成暗下决心,不管他和秦王最后谁是太宗,兵权一定不能在那帮阉人手里! 【宦官势大,把握兵权。此事之前,六年弑杀两君,此事之后,唐文宗李昂成了他们的傀儡,皇帝的废立彻底掌握在宦官手中。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这就是那时的太监。】 唐朝 “迫胁天子,下视宰相,好大的气焰啊……” 李建成咬牙切齿,这算什么,和兄弟争来争去,争到最后反倒是让宦官事实性地摘桃子了? 那个唐文宗,除了有个皇帝的名头,他还有什么?! 秦王府 果然是兵权! 印证了自己的推测,李世民更生气了,眉毛怒挑,双拳攥得青筋暴起。 “是谁这么聪明想到了这招,此举,此举流毒百年……宦官势大之后,该如何去除?” 自然只能是交由另一个朝代解决。 李世民有些悲哀地想到。 这推出来的结论,确实不假,宦官专权正是唐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汉 刘彻没心思关注杜牧如何了,满心满眼都是天幕所言的甘露寺之变! 连杀君主,掌握皇帝废立,这是对皇权的挑衅,刘彻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身边已经在瑟瑟发抖的小黄门。 扛不住压力,察觉到刘彻冰冷的视线,在场的所有黄门太监全都跪了下来。 “陛下,臣有一言——”卫青不忍,堪堪开口就被刘彻打断了。 “仲卿,朕知道。”刘彻冷哼一声:“朕非唐文宗之流,量他们也不敢!” 被cue到唐文宗什么想法,唐文宗心里苦啊! 朝中党争之势在他前前任唐穆宗时期就成型了,而宦官的势力呢,笑死,形成得更早,在唐玄宗时期高力士就有军权。开了这个头之后,后面宦官们的权势越来越大…… 元和十五年(820年),唐宪宗死。宝历二年(826年),唐敬宗死。 这样的遭遇,唐文宗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怕? 【杜牧虽回了京,但也是被排挤的命,面对此等局面,他有心回天,却无能为力,不咸不淡地呆了三年,便又被外放了。】 【后来杜牧短暂地回长安,担任膳部员外郎一职,但是很快又被贬到了黄州。】 黄州? 苏轼无奈一笑。 嗯,这是个好地方呢。 唐宋两朝,都喜欢把人贬到黄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