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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1 / 1)




陈王被挡在李太监和一众羽林卫后边,指着温瑜声嘶力竭大吼道:“这梁女分明是想弑君!还不快将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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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们被这话喝住,一时不敢妄动。
围在殿外的羽林卫忽传来兵甲攒动声,不多时,一身明光甲腰配长剑的姜彧大步入内,李太监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忙唤道:“姜统领快来解围!”
姜彧官居禁军统领之位,又战功显赫,再有太后那层关系在,享御前佩剑之权。
他来前大抵已听说了温瑜殿前拔剑杀人之事,朝着陈王一抱拳后,转向温瑜道:“还请娘娘先放下手中之剑。”
温瑜瞥姜彧一眼,冷白的指尖还沾着血迹,倒是从善如流地一松手,任那剑砸在了地上。
陈王听着那铁器落地的“哐啷”声,脸上被溅到的血渍还弥漫着腥味儿,想到温瑜方才那眼都不眨的一剑,心中止不住地后怕,指着温瑜色厉内荏道:“速速将其拿下!”
姜彧对着温瑜一抱拳道:“娘娘,得罪了。”
铜雀等一众青云卫牢牢地将温瑜护在最中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温瑜侧脸的血迹妖冶,似笑非笑地看向姜彧:“王上和姜统领,是要因本宫杀了一个目无尊法、以下犯上的奴才,治本宫的罪?”
姜彧颔首抱拳道:“未得准允,御前不可见任何利刃。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还请娘娘体谅。”
陈王见温瑜手上已没了兵刃,整个大殿又已被羽林卫围成铁桶,确定自己再无任何性命威胁后,一把拨开挡在跟前的李太监和羽林卫,冷笑着冲温瑜道:“御前亮剑,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本王且看你温氏梁女还能狂妄到几时!”
温瑜听言,嘴角笑弧愈明显了些,一双眸子里却是有如下了霜雪,只这么平静地瞧着人,都能叫人感受到里边的寒意,她道:“那可不巧,本宫现为陈国王后,本宫的九族,自也包括了王上和太后,陈国律法铁面无私,本宫倒想瞧瞧,这诛九族的大罪,最终要怎么定。”
陈王不防被这话堵住,满目阴鸷地盯着温瑜,却再接不了一言。
温瑜笑望着他继续道:“废后么?那王上可得快些拟出圣旨,昭告天下,在快马加鞭送往我大梁。”
陈王神色愈发难看,李太监和姜彧一时间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知事情到了此局面该如何收场。
以铜雀为首的一众青云卫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姜彧和羽林卫们,大有他们胆敢真动温瑜,就同他们拼命的意思。
最终还是人精又圆滑的李太监笑呵呵出来打圆场:“哎哟,王后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同王上拌嘴杀个奴才的事,怎就说得这般严重……”
温瑜并不接李太监的话,凤目微抬看向姜彧:“劳烦姜统领告知,本宫现下该是去天牢等废后的圣旨,还是回昭华宫等?”
姜彧本是想维护陈国王室的尊严,控住温瑜后,等陈王和太后那边发话,但温瑜这废后之言一出,他再有任何妄动,无疑便是默认温瑜所言。
他虽早就见识过温瑜的手段,但今日再次经历一番何谓骑虎难下,清隽的脸上不免有了难堪之意,对着温瑜深深一抱拳道:“末将不敢。”
他尚做了如此让步,底下的羽林卫们自然也不敢再以剑锋对着温瑜,纷纷收了剑跟着抱拳。
陈王瞧见这一幕,气得面皮都有些抽搐。
温瑜转过身,绣着繁复暗纹的宽大裙琚在脚下微褶,那望向陈王的目光,冰冷又漠然:“本宫便先回昭华宫自行禁足,等王上废后再诛本宫九族了。”
随着她转步朝殿外去,那恍若有暗色流光隐隐浮动的裙摆,便长长地拖曳在她身后,,堵在章华殿门口也的羽林卫们不敢阻拦,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铜雀等人挺直了腰背,紧随温瑜,扶起瘫软的方太医,旁若无人地出了大殿。
陈王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气得操起几案上的瓷盏器具一通乱砸,猩红着眼恨声道:“反了!反了!拿废后威胁本王,真当本王怕了她不曾?”
李太监试图阻止陈王摔砸,却又怕触了陈王霉头不敢真拦,只得一边做着样子阻拦一边喊:“哎哟,王上,您当心伤着自个儿……”
姜彧则带着羽林卫们单膝跪在了大殿中,向陈王请罪道:“是末将等护卫不周,请王上降罪。”
陈王将手中最后一尊瓷器摔碎在姜彧脚边后,盯着他那张俊美清隽的脸,突然冷笑出声:“降罪?本王岂敢啊!本王又不是不知太后和你姜家的盘算,不然太后何至让你去接亲?你和那梁女……”
“陛下,慎言!”姜彧突然打断陈王,那声线极冷,又极沉,眼神也变得尤为冷锐,隐约透出几分难堪和屈辱的意味。
陈王被他那一声喝住,一时禁了声。
姜彧却已在闭目后维持半跪的姿势,将头颅愈发低垂了几分,道:“护卫陛下不周,是末将失职,末将会下去自行领罚。”
言罢也径自离开了大殿。
陈王看着大开的殿门和剩下的一众羽林卫,突然之间怒不可遏,然而案头已没什么供他砸的了,他只能一脚踹翻龙案,吓得边上的宦官和那美人惊惶躲开。
他自己则继续砸起一旁博古架上的书卷瓷器,一边砸一边近乎癫狂地大骂:“反了!反了!一个个的,都反了!这天下,还是本王的天下吗?不早就是他姜家的天下了?”
话落又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
羽林卫和宦官们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不曾听过这些话,也不敢看帝王的失态。
等陈王砸完殿内一切能砸的物件,衣衫不整、冠发散乱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终于瞧见缩在台阶下方泫然欲泣的
美人,眼中突然又燃起了某种疯狂和痴迷般,狞笑着冲那美人伸出手:“爱妃,过来。”
美人大片锁骨和肩胛都露在衣裳外,瞧见陈王伸出的手和那笑容,身体已不自觉地在发抖,却还是只能强行挤出讨好的媚笑来,如先前那般,手脚并用地缓缓爬向陈王。
李太监瞧着殿内的狼藉和荒唐,给几个干儿子使了眼色,让他们先围在陈王身边,哄着陈王,供陈王差遣,自己则悄声退出大殿,往太后所居的灵犀宫去了。
-
温瑜回到昭华宫,命人给方太医接上了脱臼的下巴,问他:“陈王为何突然传唤你?”
方太医又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手脚都还是凉的,茫然又凄切地回道:“微臣不知啊,微臣只是如常去太医院任职,哪知章华殿突然就来人传唤微臣,说是王上身子不适,命微臣前去诊治……”
说到此处,方太医不禁又哭了起来:“若不是娘娘及时赶到,微臣这条命,只怕已经在阎王手上了……”
眼见从方太医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温瑜料想应只是陈王和姜太后那边想杀方太医,给内务府那几个太监立威,同时也是给整个陈王宫的人看着,归顺她温瑜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只不过在章华殿同陈王对峙时,她故意拿方太医是姜太后“赏”给她的话回堵陈王,看陈王那模样,似乎又同姜太后颇为不合,甚至发难方太医一事,也未曾同姜太后通过气。
温瑜心中疑窦又生,对方太医道:“你今日也受惊了,先下去吧。”
惊魂未定的方太医这才退了出去。
铜雀给温瑜奉上一盏茶,忧心道:“咱们虽救回了方太医,但中秋宴在即,公主您自行禁足昭华宫,届时的宫宴可如何是好?”
温瑜不曾回话,殿外已响起青云卫的通传声:“公主,昭白姑娘回来了。”
温瑜颔首示意放人进来。
昭白手按着腰间的长剑,很快大步迈进殿内,大抵是回程途中已听说了章华殿发生的事,她眼风凌厉惊人,见温瑜安然无虞,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抱拳颔首道:“奴惭愧,叫那几个内务府的太监耍滑拖延了些时间,暗账的账册已被转移。”
窗前挂了细蔑竹帘,日光从外边透进来,在檀木案上落下道道条形的光影,温瑜那身山水墨绿的华服还未换下,单手拿盏时,广袖下垂,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小臂,浸着稀薄日光,白得晃眼,恍若神明。
ap 她本人对此却是一无所觉的,纤长指尖轻叩着盏盖,声线清凌:“不怪你,太后走了杀方太医这步棋,必是对我早有提防,若真叫我如此轻易就拿到内务府暗账的账目了,太后在宫中这几十年的经营,岂不成了笑话?”
昭白道:“您保下了方太医,内务府那几个太监势必自危,他们怕彻底开罪太后,不敢直接将暗账的账册交与您。却也惧您将内务府的烂账捅出去,让他们当了那替罪羊,后边势必还会继续来讨好您。”
温瑜喝完茶,搁下茶盏时却道:“内务府
已是一步死棋了。”
昭白闻言若有所思,铜雀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公主,这从何说起?”
温瑜道:“以姜太后的脾性,必容不得内务府那几人吃两家饭。”
铜雀这才醍醐灌顶,随即又有些担忧:“内务府在这节骨眼上换上的人,必然也是太后那边的,有他们从中作梗,您还如何操办中秋宫宴……”
话未说完,铜雀就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乐道:“瞧我这脑子!无怪乎公主您在章华殿时就放言会自行禁足,原是您早料到了太后会重新给内务府安插人手,提前把中秋宫宴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温瑜道:“派人盯着内务府那几人,太后若是想永绝后患,对他们可不会多仁慈。”
昭白听出温瑜话中有话,道:“奴回来前,已命人暗中盯住了内务府,若有异动,无论如何也会保下一活口。”
对姜太后来说,不再为她所用的人,又接触过她和姜家的诸多阴私,自然是死了才会永远守口如瓶。
那几个内务府的太监,平日里惧太后和姜家的威势,真正有性命之虞的时候,不愁他们不会攀咬太后。
温瑜没想用内务府这几人就彻底扳倒太后,但暗账的账目拿不到,再给她和姜家添些堵也未尝不可。
昭白做事稳妥,既已部署周密,温瑜也就点了下头,又问:“今日在章华殿的美人,是哪宫妃嫔?”
铜雀神色复杂地回道:“是新雨宫的丽妃。”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新雨宫那位艳名在外的丽妃,是狐媚惑主之辈。
但亲眼见过陈王是如何对待这位传言中的宠妃之后,铜雀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只觉着,宠冠后宫的妃嫔,不应是那样的。
温瑜说:“往新雨宫也放几双眼睛进去。”
从前她不屑掌握陈王的动向,但经过今日这出后,她愈发觉着陈王和太后都有些古怪。
只是陈王所居的章华殿,有禁军统领姜彧亲自守着,今日是她命青云卫弄出动静引走姜彧后,才得以带人成功闯进大殿。此人精明难缠,又是太后亲侄子,她若往章华殿塞眼线,势必瞒不过他和姜太后,保不齐还会弄巧成拙。
反之新雨宫是丽妃的宫殿,守卫不如章华殿森严,陈王又时常过去,派人盯住了新雨宫,总能探出陈王更多端倪来。
-
灵犀宫。
姜太后听完李太监的禀报,拇指拨动菩提串时捻动力道过大,终是崩断了系绳,菩提珠子滚落一地。
李太监吓得惶恐伏跪在地,喊着:“太后娘娘息怒!”
姜太后掀眸,纵使念佛多年,却也藏不住她眉眼间这一刻的隐怒:“这便是你同哀家说的一切都部署好了?”
李太监哀哀道:“那方其生家中的老母妻儿,都被接到了王后陪嫁的匠人营里,老奴拿不到人威胁他啊!投毒他自己又是大夫,对入口的东西都谨慎得紧;遣人暗杀,他身边又有高手暗中保护……老奴这也是能
试的法子都试了,今日王后召见内务府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您这边又给老奴传了急信,老奴不得已,才铤而走险,想让王上杀掉方其生那白眼狼……”
姜太后嗓音蓦地高了一个度:“你好大的胆子!”
李太监便将身形伏得更低了些,口中一直喊着“太后娘娘息怒”。
姜太后恨声道:“你为了除去一个方其生,竟敢将王上之事泄露出去?”
李太监忙道:“老奴岂敢啊?老奴只是和王上身边的韩太医联手做了一出戏,让王上误以为方其生看到了韩太医去太医院给王上抓药的方子,王上这才怒不可遏要杀方其生!”
听得此言,姜太后神色才算好转了些,在近侍嬷嬷的搀扶下坐回榻上,冷睨向跪在地上的李太监:“李得茂,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小事都办不好。”
李太监脑门磕地,眼神变了变,说出的话却依旧是一味讨饶告罪:“娘娘您又不是不知,奴才就是个蠢死了升天的,若不是太后娘娘您提携,奴才在宫中哪能有今日啊……”
这通马屁算是把太后哄得舒坦了些,接过近侍嬷嬷奉上的茶时,只郁气未消地重重往矮几上一搁:“梁女好算计,用一个方其生,竟要哀家自断内务府这一臂!”
李太监伏跪在地上不敢再应声,边上的嬷嬷劝了两句,姜太后方冷冷道:“且让她得意这一时吧,哀家倒要看看,两日后的中秋宫宴,她要如何应对!”
正是这时,门外有宫人前来通报:“禀太后娘娘,昭华宫那边来人了。”
姜太后眼皮半抬:“何事?”
宫人呈上一份折子和一方锦盒,胆战心惊答道:“王后命人送来了自请废后的函文和凤印,还说……说给前朝的御史大夫焦大人也送了一份废后函文去,在废后的处决未下来之前,王后会自行禁足在昭华宫,无法再操持中秋宫宴,故将凤印也一并交还与您。”
姜太后只觉一股恶气直冲脑门,缓过来后,却只能惊怒交加地喝出一句:“荒唐!”
温瑜若只是放放狠话,说要自行禁足不再操办宫宴也就罢了,她不痛不痒地赏赐些东西,再命底下人带一两句宽慰的话,就能将此事强行揭过去。
但温瑜自请废后,还拟了书函送往前朝,这就不是仅在后宫便能息事宁人的了。
明早朝会上群臣必然还得追问此事,还她梁女一个“公道”。
姜家在朝中虽是如日中天,却也还没到一家独言的程度。
守旧王党们一直不满外戚势大,这些年频挑姜家的错处,若不是陈王继位后行事荒诞不得人心,姜家掌权也还没这般顺利。
有时候姜太后自己都已分不清,她到底是庆幸儿子如此,还是痛心。
但无论如何,温瑜这个代表着大梁一切利益的新后,在大婚一月后便自请废后,梁地的战事又正吃紧,便是为着梁地的利益,朝臣们也必然会极尽所能偏袒温瑜。
她算计来算计去,为温瑜设下的重重难题,此刻无疑都成了笑话。
更何况早在最初温瑜退婚函文送往王庭那次,她就已领教过温瑜的狮子大开口,成婚大典上也是以此做胁半分不给她陈国王室脸面。
此番这一闹,不知对方又要开口索要多少好处才肯罢休。
姜太后越想,便越觉被心口那股恶气堵得刺疼,然而当着李太监和那通传的宫女的面,她又不能失态丢了颜面,便只强撑着说出一句:“行了,哀家知晓了,都退下吧。”
通传的小宫女自是不敢多留,很快福身退了出去,李太监从地上爬起告退,临出殿门时的眼神,却明显有异。
殿内再无旁人,姜太后才气得一下子伏倒在榻上,宫人们围着她,给她抚着胸膛顺气的顺气,喂水的喂水,打扇的打扇,姜太后却仍是没顺过那口气来。
近身伺候的老嬷嬷是姜太后心腹,劝道:“娘娘莫要气坏自个儿身子。”
姜太后喘息着恨声道:“那梁女……欺人太甚!”
老嬷嬷知道有些话不能让底下人听到,做了个手势让服侍太后的宫人们先退了下去。
太后这才死死攥着手中那仅剩的半串菩提珠子道:“必须尽快拿住梁女的把柄,王上也总不能一直不去昭华宫,中秋宴上,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吧。”
老嬷嬷显然有些犹豫:“就怕小将军那边……”
太后疲乏地阖着双目,满头珠翠也遮掩不住鬓边的白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硬:“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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