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马卡罗伯爵的第二部戏剧《血红英雄战记》上演。 这是以发生在红丝山脉上一出真实的悲剧战役为背景而改变的戏剧,铁齿要塞是预防敌人从由于古雅达朵尔国王投靠魔族,将铁齿要塞的防守图与人员分布等重大军事机密告诉了魔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四万飞行魔族夜袭铁齿要塞,三千将士借助要塞的天然地形死守了整整两天两夜,他们面对着嗜血的魔族,那些天生带着尖牙利爪的可怕生物,他们无法逃离,因为铁齿要塞是四个小国的重要防御之门,如果要塞失守,四个小国,两千万人民就等于站在饥肠辘辘的魔族的餐盘里。 最后,要塞终于守住了,战死士兵们的血顺着岩石流淌,在灰白的岩石上浸然出丝丝缕缕的血红,长年无法消除,因此这段山脉被重新命名为‘红丝山脉’,自那之后,在铁齿要塞值守的士兵的徽章图案上均加上了一条红丝带。同时,牺牲烈士的名字也被刻在一段英烈墙上以供后人哀悼。 这种主题光明却有情节悲壮的英雄故事,从来都是艺术家与文学家们的挚爱题材,因此这部戏未上演已在观众与评论团中获得很高的期待值。 剧院门口,云片羽意外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艾丽西亚,现在是罗宾逊太太,她和她丈夫也来看戏。 云片羽一直在忙所以没时间与艾丽西亚深交,但不妨碍她此刻表现热情又友好。 艾丽西亚才结婚不过两三个月,新妻的幸福感依然浓烈,而且就她所保持的身材看,再穿一次婚纱都没问题。 “我真遗憾你已经结婚了,现在我们婚纱店有设计了新款的婚纱,可都是你给玛利亚带去的灵感。”云片羽说。因为对方的婚礼玛利亚店的婚纱才能受到重视,并成功举办时装秀,她至今都感谢对方。 “艾丽西亚姐姐!”薇薇安凑上前说:“你们昨天也来看了戏剧吗?《双月城公爵》太棒了。可把马卡罗伯爵气得不轻。” “我们也看了,是晚上六点的那场。”艾丽西亚说,三位女士交谈着,而她的丈夫始终站在妻子身边,那态度极其小心翼翼,目光更是洋溢着隐约的喜悦。 云片羽注意到了罗宾逊先生的那眼神,同时顺着对方时不时移动的目光,看到了艾丽西亚的腰部,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宽松款的高腰长裙,蕾丝腰带也松松垮垮的斜挂着。 “你们……”云片羽以女性的直觉说道:“恭喜啊。” 艾丽西亚的脸上出现局促。 “恭喜什么?”薇薇安不解。 “你有了对吧?”云片羽挑起眉毛:“孩子。” “其实、还不确定……”罗宾逊先生说,艾丽西亚则下意识抚摸着小腹:“我们只是询问了下母亲大人,她说艾丽很可能是有了,我们打算再等半个月,等半个月后,再去牧师那里检查。” “哪里的牧师?”云片羽问。 “水神教会的牧师。其实去精灵的占卜店更准确,不过需要预约。” 云片羽向菲克斯投去一眼,后者解释道:“水神与生命女神是姐妹……” “懂了。”所以水系魔法里有能侦查胎儿生命的魔法。至于精灵,他们是公认的生命女神与大地之神的狂热信徒。 也就是说,水系法师不只兼职消防员、游泳健将、潜水达人、洗衣工洗车工洗碗工,现在还兼职妇产b超大夫。 你们就不能用更科学一点的…… 云片羽忽然头顶亮灯泡,她将艾丽西亚拉到一旁,神神秘秘的给她一个小包装袋,并告诉了她用法。 “想要准确就最好早上检测。这是我们暗系法师的独特小魔法棒。保准灵验。” “谢谢。”艾丽西亚将验孕棒揣进了她的手提袋,她很紧张又很忐忑,这点在每一个可能将成为母亲的女性来说很正常。 之后他们一起进了剧院,分开来到自己的位置。 在分别前,薇薇安拉着云片羽悄声问:“你是不是替艾丽西亚检查过了,她真的怀孕了?” “不,我只是给了她一种独特的小魔法用品,她会在明天早晨得知自己是否怀孕。”云片羽神秘一笑。 薇薇安嘟着小嘴,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罗宾逊夫妻。 云片羽跟着城主去了同一包厢。 菲克斯投去不解的一眼,被薇薇安推着走了。 戏剧上演,果然精彩,贵族们对这段历史耳熟能详,尤其是要塞的将领,有金发雄狮之称的艾伦和银华骑士西塞尔,还有献计火烧魔族后方的天域魔法师,高举战旗致死也没倒下的小兵霍克,这些真实的勇士们、英雄们,观众们以前就从画作和小说中过,了解过,因此大家很快就进入状况,他们被曲折起伏的剧情所牵动着心绪,剧院中,一股悲伤又悲壮的气氛逐渐酝酿在众人的头顶。 在第二场落幕的短暂时间内,城主转头,想要对云片羽说些话,可他发现对方的神色意外有些凝重。 “怎么了?” “没什么。”云片羽揉揉眼睛:“这部戏确实精彩,虽然我早就过这段历史,但现在看着戏剧,就仿佛和那些英雄们站在一起,一同抗击魔族。” 一方洁白的方帕递到她跟前。 “不用了,谢谢。”云片羽拒绝了城主的好意,又说道:“看来马卡罗伯爵对这第二场比赛的胜利势在必得。” “那是当然。”城主说:“你知道昨晚伯爵大人因为第一场的结果而摔了一柜子餐具吗?” “不知道。”她知道,赤火跟她说了,虽然只是用文字在半空书写,但她可以想见马卡罗伯爵在房间里暴跳如雷的蠢样,因为赤火趁机翻了一层楼的房间,但完全无人察觉他的存在,因为包括护卫在内,都被暴躁的伯爵大人怒牵遭到训斥。 “你对自己取得第二场的胜利还有信心吗?” “当然有。”其实她也不确定了,这部戏真的很精彩,就像异界版的魔戒圣盔谷战役【注】。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比起戏剧,我更关注菲克斯。”云片羽说:“昨日若不是你出面,雷蒙德子爵未必肯放过我们。” “救了他们的难道不是你吗?”城主说:“我不得不说,我从未在别的女性身上看到过你这样的机智与勇敢,面对黄金家族,即使是我们贵族也很少能不卑不亢。” “那是因为别的女性都不会长我这样。至少她们进服装店不会被强推男式外套。” 城主险些大笑。 稍后,云片羽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让如同液体红宝石般的葡萄酒轻晃并散发出百花的香气,当舞台上第三幕开始演出时,云片羽忽然问:“你真的有意把薇薇安许配给菲克斯?” “目前我却有此意,你怎么看菲克斯?”城主平静的反问。 “菲克斯还太年轻了,”云片羽停止晃动酒杯,抬头认真说:“他的气度与阅历还不足与他的男爵头衔相匹配,如果你真欣赏他,愿意将薇薇安的终生托付于他,那么就请再耐心的等一段时间。” “年轻人总是富有激情而勇敢的,”城主和善的笑道:“有时这种激情往往会让他们行事不成熟,但正是如此在经受挫折后,他们会从教训中获得成长。片羽,虽然表面上你和菲克斯不和,但我知道,你非常关心他,因为他是沙威廉的弟弟。” “是的,所以我并不赞同你现在就向戴纳夫人提出联姻要求,当然作为外人,我没资格管这桩婚事,”云片羽说:“只是菲克斯是沙威廉的弟弟,爱屋及乌,我自然希望他能幸福,同样,薇薇安也让我喜欢,我也希望她能一生幸福。虽然我在戴纳家族呆的时间不长,可我知道,前戴纳男爵是用不同于教育沙威廉的方式教育菲克斯的,他并没有把家族希望倾注到菲克斯身上,所以菲克斯是在受到很好保护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既对他有益也有害,如今,他贵为男爵,可他看待世界的眼神依然幼稚、纯真,他知道善恶,但不懂如何明辨,将来单单这一点,便会让他吃够苦头。” 回忆起在成人礼上,菲克斯与薇薇安,彼此凝视,翩然起舞的情景,云片羽便知道他们是真心的,同时,她的心灵深处又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思来想去,云片羽将它归纳为对菲克斯的担忧,他还不够成熟,而建立一段美好的婚姻,除了爱情还,还需要更多东西才能维护得住——这也就是大多数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宣布要结婚时而遭到父母反对的原因了。婚姻并不是两人生活在一起那么简单,其实就单单两人生活在一起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婚姻更为复杂,那是将两人的人生线交织在一起,组建家庭,建立崭新的人生,这段人生里,除了爱情外,或许其余的部分都并不甜美,更不尽如人意的那么美好。 而这点戴纳夫人作为过来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她并没在城主的暗示下做出回应,为此云片羽很佩服。与城主联姻,能给日渐衰败的家族带来复兴的生机,何况菲克斯早就对薇薇安暗生情愫,薇薇安对菲克斯也格外热情,这事看起来完全是一桩两全齐美的贵族婚姻,但事实上依然有诸多方面需要考虑,云片羽猜测戴纳夫人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敢肯定城主的真实用意,另一方面也是为菲克斯好。 有人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这话固然偏见,可因为日常中柴米油盐酱醋等琐事而消磨了轰轰烈烈的爱情使生活变得平淡如水的夫妻并不少见,因此菲克斯现在是狂热的爱着薇薇安,薇薇安也对他好感十足,可将来呢?薇薇安成为了戴纳男爵夫人,度过了甜蜜的三年幸福时光,然后她某一天发现她的丈夫依然只有三级的实力,只能担任一个小官职,毫无前途可言,而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将他视为可靠的丈夫吗?尤其是她自己是五级法师,在遭遇困难时能比自己的丈夫更懂得应对。 纵使城主刻意提拔菲克斯,但菲克斯的骄傲自尊能忍受被人讥笑走后门吗?甚至他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以五级法师的身份在社交界处处比自己更受尊敬的情况吗?茉莉都不愿意再往下去想了。 作为菲克斯的朋友,菲克斯哥哥的未婚妻,云片羽自觉很有必要给予这对年轻人帮助,即使现在菲克斯会认为她是在搞破坏,但总有一天,菲克斯会理解她的。 云片羽的一番肺腑之言,城主很认真的倾听完了,他的表情也从温和转变为凝重: “戴纳家族的事,确实令人遗憾,菲克斯接连看着两位亲人离开,他想必也是十分难受的,但他也有这他这个年龄的倔强个性,或许他的脊梁还不足以撑住戴纳家族,可他还在学习,还在进步,他正在这样努力着,这正是我最为欣赏他的一点。我刚才也说过了,磨砺会让他成长,我很看好他未来的发展,毕竟要守护一个家族就必须承担责任,好比岩石缝里的树苗,压力会使它更为顽强,它只要顶住了压力就能成长,”城主用理性缓和的言语劝说道:“我知道,他将来也会承受磨难,就像沙威廉曾经承受的分量同等,甚至更甚。” 云片羽握酒杯的手停了停,然后,她低头,挪开视线说:“不,没有沙威廉的多。” 城主的话也停住了,他深深凝视着垂着头避开他的云片羽,他知道他又一次触及了某人的深埋心地的底线,这本是无心之言,反而成了无心之过。此处灯火朦胧,云片羽的柔顺黑发在魔法灯具的照射下折射出深色珍珠的光泽,肌肤则如同色调温润的象牙,她的侧颜线条也显得分外柔美,再加上幽黑哀伤的眼眸,与红艳紧闭的嘴唇,都让她像第三神纪元的仕女石雕一般有着神秘静谧的吸引力。 舞台,美丽女主角深情与即将驻守要塞的恋人拥抱,她的迷人嗓音一瞬穿透了整个大厅:‘你就像白鸽,飞跃了整片海洋,自由而活泼,我的心,如同被温柔包围的岛屿,只为等你盘旋落下……’ 这宛如情歌般的倾诉之情,让气氛染上了几分暧昧慵懒的情调,城主感到他心中的一贯排列整齐的棋盘这次彻底的倾倒了,虽然在先前的相处交谈中也有过几次混乱与倾斜,但这一次是真的倾倒了,永不复平衡。 在这突如其来,又有迹可循的事件发生过后,城主用沉默作为回应。 他坐直了身躯,这一次,他全神贯注的将目光投注到舞台上,直到整部戏剧结束。 等云片羽再次和菲克斯汇合,菲克斯欲言又止,他明显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一行人站到了剧院门口,云片羽与罗宾逊夫妻互道分别:“如果有好消息别忘告诉我一声。” “当然会的。”艾丽西亚从马车里探出头,说:“明晚我们会来为你捧场的。” “你们明天绝对会看到一出感人的戏剧,它虽然不像《双月城公民》那么富有喜剧感,但是绝对不逊于今夜。” “好的,我们一定准时抵达,第一场。” ———————————————————————————-- 深夜,府邸灯火明亮,马卡罗伯爵呆在书房里,桌上并无一籍,反而放着几瓶酒和一个半满的酒杯,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以及一股混乱恼火的气息。 马卡罗伯爵打出个酒嗝,从靠椅上直起身,他眼球充血,脸色发暗,胡须上满是酒液,毫无体面可言。 “可恶……”他小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又突然双手捶桌,仰头大叫道:“可恶啊——!” 发泄完毕,伯爵摇摇晃晃的站起,走出了书房。 此时已过午夜,二楼的走廊并无仆人夜行,仅有几盏烛灯长明,醉醺醺的伯爵大人也懒得叫人搀扶,只是独自扶墙慢慢挪向另一头的卧房。 寂静的视野环境,莫名催生得他内心的愤恨再次涌现。 他硬着头皮答应了这摸不着头脑又可笑的戏剧决斗,那女子狡猾又古怪,他只领教过两回就知道她觉不容易对付,而这场戏剧决斗他也算是下了重注,任何贵族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誓言都不能反悔,所以他在这半个多月里也是耗费了许多意外的精力财力以求得胜,从城中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戏剧家手里花重金买下了三个剧本,可居然首战就输得一塌糊涂,让他被数位贵族讥笑连连,更有人那戏剧说事,说他就是戏里那个吝啬冷血的高利贷商人。这简直气得他想告对方。 虽然只是第一局失败,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主人完全没有表示出一点支持他的意思,甚至去帮了那女人,这不叫人大为恼火吗?他忍不住质问,得到的回答是,这决斗的胜败并不重要,只要最终目的达到了,无论是茉莉蓝还是戴纳家族就都是砧板上的鱼了。 别以为这几句敷衍的话能打发他。 就该趁早杀了那女人,主人偏偏说什么她身边有高手保护,现在又是任务进展的关键期,不易轻举妄动。 什么不宜轻举妄动?!他马卡罗伯爵也有脑子,他也不甘心当棋子! 别妄想把他和他的家族利用完毕就能轻松的抛弃掉! 那人倘若敢做什么违背当初承诺的事,他马卡罗也一定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伯爵大人从鼻孔重重喷气,然后继续走着,穿过一排排落地窗。 他才走到一半,走廊突然刮过一阵又冷又冰的怪风。 所有的壁灯,灭了。 骤然间,走廊变暗变冷,无论前方还是后方均是暗黑一片,唯有从落地窗外透过的月光,在黑暗中形成一道道斜射的冷光区域,可供前行看路。 “怎么搞的。”马卡罗伯爵没多想,只骂了一声,就准备继续走,眼角视野忽然有一黑影闪过。 那一晃而过的黑影躲到了落地窗的窗帘后面,如果不仔细看,只会以为那是窗帘的阴影。 “谁?出来!”哪个仆人这样不守规矩? 黑影没有动,仿佛它真的只是一道阴影。 马卡罗伯爵转动身体面对窗户,吼道:“出来!我要狠狠抽你一顿让你记住规矩!” 面对怒气高涨的伯爵,阴影中的黑影终于动了,它只走了一步,就从黑暗中来到月光斜照的落地窗前,它的外形被月光笼罩。 那是一位青年,黑色的长发卷曲如波浪,被丝带束缚于脑后,一侧的斜刘海微微搭在左眼旁,他的面容清俊,眼神深邃,如果不是脸色苍白到几乎在月光下发亮,那么便会显得更优雅温和。 马卡罗伯爵瞪大了眼,虽然酒精上脑,但他还是认出了此人。 一个他本认为已经死了的人。 “戴纳?沙威廉戴纳?” “是我。伯爵大人。”青年头颅微歪,一丝惨笑浮现,他的声音沙哑得仿佛幽魂:“我还以为您不会记得我呢。现在看来,至少你还是有良心的。”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伯爵大人顿时酒醒一半:“你怎么敢闯入我的住宅!护卫!快来!” “不会有人发现我,谁会看见一个幽灵呢?” “幽灵?什么?!” “我啊,伯爵大人,”沙威廉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使马卡罗伯爵原本模糊的小眼睛终于能看清对方的尊荣了。 他真的是沙威廉,但样子非常狼狈,甚至难看。 包裹高大身躯的一身黑,又破烂又沾着泥,甚至仔细可发现他的头发上也带着些许的褐色泥块,他的身影在月光的勾勒下十分消瘦,看着就像一个虚弱病人强撑着站立不动。同时,马卡罗伯爵嗅到了空气中的一股腐臭味,就像污泥、腐叶和血肉的混合之物。 “如你们所愿,我死在蓝枫森林里了。”沙威廉说道,他开口时,一股乌血顺着嘴角淌下。 “你、你刚回?” “你们给了我错误的地图,让我和仆人一头闯进高阶魔兽的领土,最终,我们葬身魔兽腹中,如你们所愿。” 马卡罗伯爵懵了,他脚步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后背靠上一旁的花瓶摆件。 “不……你……你怎么来到我这里的……你、你已经死了?” “是的,我死了,所以我来找你了,我只想问个清楚……”厉鬼在月光迈开步伐,它不急不缓,一步步缓慢走着,然而随着不断接近伯爵,沙威廉的面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腐败了起来,皮肤变得更加灰白干枯,嘴唇干瘪,脸颊一侧甚至露出森森的白骨与牙齿。唯有一双眼睛,黑色像子夜十分的天空,深深透着代表了死亡的不详。 伯爵大人拔腿想跑,可瞬间他一头撞上了一堵墙,明明面前空无一物却怎么也无法离开,他敲着空气墙,扯着嗓门大吼,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明明在府邸中驻守有五十位护卫,其中十位是四级以上的战士和法师,但这会儿,他却被困在无形结界中和一个鬼魂呆一起,外人毫不知情。 马卡罗伯爵不敢动了,从背后吹拂来的冷风可知厉鬼就站在了他背后,对方再度开口,语气依然不急不缓,仿佛只是一个阴冷无情的问候。 “我只想问个明白,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沙威廉问:“让你们,对我痛下杀手?” “别过来!”马卡罗伯爵哆嗦的从衬衣内翻出一条项链,他握着纯银的吊坠冲鬼魂高举,那吊坠是战神的标志,也有守护和驱邪的说法。 “别找我!我、我只是普通人!”他握着它,仿佛最虔诚的信徒,渴望有神迹能拯救他。且他蜷缩着身体,仿佛希望这个小小的辟邪物能遮挡住他庞大的身躯避免遭害。 如果说之前,伯爵还对沙威廉的生死有怀疑,那现在一个半腐烂的人形鬼魂就完全是铁证了。 没错,戴纳家的长子是应该死了!主人说过他会在森林深处迷路,即使不被魔兽吃掉也会活活饿死,一个娇生惯养又第一次出远门的贵族绝不会懂得如何在危险遍布的森林中生存。 沙威廉戴纳死了,这儿站在他面前,绝对是他的灵魂。 一个含恨而死的亡灵,一个想要复仇的厉鬼。 “不是我害你的,都是主人、主人的意思……那地图又不是我给你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伯爵大人?只是为了我们家的修炼法?” “是的!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马卡罗伯爵紧闭着双眼大叫:“既然你们不肯交出来,那么只能弄死前戴纳男爵还有你了。” “你们还打算对我弟弟下手吗?” “是,不,他、他还有用……主人觉得他还有用……让他再多活几天……” “主人是谁?” “……”马卡罗伯爵瑟缩着脖子,咬紧嘴唇。 “主人是谁?” “……” 一只仿佛冰块的手握住了驱邪吊坠,同时也抓住了马卡罗伯爵的手,对方被这入骨的冰寒激得打哆嗦,随后另一只冰雕般的手捏住了他的咽喉,将他从地上轻松提起。 “看着我……”厉鬼将冥界的阴风吹进了他的耳朵:“告诉我,名字……” 伯爵咬紧牙冠,他不能说,虽然他极度害怕,但他不能说。 主人的厉害,他清楚,现在,他不能说。 “说!”厉鬼的嗓音仿佛因不耐烦而变了音调:“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冥界!” 伯爵依然紧闭嘴巴,只是一味摇头。 他能感到脖子上的冰冷,仿佛一条绞索,或者一条眼镜蛇,或者一条眼镜蛇伪装的绞索。 眼镜蛇与绞索都在收紧,伯爵呼吸困难,他脚乱踢,喉咙呜呜的发声,他眼中的世界,色彩混合成模糊大片的色块。 危机间,拘束突然解除,空气墙消失。马卡罗伯爵摔在地上,他一边咳嗽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厉鬼身边。 他终于抵达了楼梯,急急的下冲,并大叫:“来人啊!有亡灵出现了!亡灵出现!快来人救我!” “快来人——”他慌不择路的跑着,突然间一脚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