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不去边境之城？找城主调动武装队，艾莎随身带着代表皇室成员的纹章手镯。”苏西一听艾莎主动跑回来结果又落进亡灵们的手中，极为懊恼。 “因为时间来不及，我们也无法确定当士兵们赶来时，你们是否还活着。你还能使用魔法吗？” “我只能勉强使用魔法，饥饿与口渴让我很难有体力施放法术。” “食物问题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苏西的眼眸汇集起凝重，她很清楚他们几人目前的处境有多糟糕。她睿智的父亲告诉过她，无论一个人处于何等危境时，绝望是千万要不得的，而她当时太年幼根本听不懂。然而此时…… ‘别怕，我会救你们出去的。’云片羽用口型对苏西说，‘我丢下你们不管，你们四人都会平安的。但现在，你需要保持冷静以及对亡灵们的顺服，你要隐忍，懂吗？’ 苏西凝视云片羽的黑色眼瞳，她没看到一丝担忧与不自信，瞬间，就像有股勇气在体内生成，注入血管，奔流向心脏，让她不再惶恐。 她点了点头，用口型说：‘在你需要我们行动前，我会的。’ 云片羽放心了，她离开牢笼，锁门，然后到隔壁去用同样的方式使法兰克清醒过来，并劝导他接下来的几天内要安分。 或许是法兰克常年接受武艺锻炼的缘故，他的身躯与心灵其实都十分顽强坚毅，因此当云片羽解除了亡灵对他的精神伤害后，法兰克的身体健康状态比苏西还强一两分，因此云片羽也对他更担心，再三警告他不许闹事，不许激怒亡灵。 法兰克用口型问：“你通知了我们学校吗？我们的家族呢？” “没有，我不知道如何通知他们。”何况时间不够。 云片羽起身要离开。 法兰克突然拉住了她。 ‘你向我承诺你会救苏西他们的。’少年的眼神如刀锋，他用口型说：‘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放过你。你必须做到！’ 云片羽打掉他的手，说：‘你错了，要救他们的人，是你自己。’ 她靠近，一字一句的对他说：‘记住，陷入危险中时，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说完，她便走出牢房，铁锁在她身后咔嗒锁好。 她听到法兰克扑到铁栏上的响声，她能想象他把脸挤压向铁栏的间隙时的扭曲表情。 幸好这小子没喊出声，否则云片羽会用魔法把他的嘴封起来。 云片羽走出了监牢，临走时叮嘱守卫不许折磨苏西他们。 然后，在监牢的大门外，她再次遇到了罗拉，后者已等待很久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罗拉眼神质问：“你难道不该更谨慎隐蔽一点吗？” “隐蔽有用吗？”云片羽无所谓的眼神回敬：“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反抗就没有惩罚？！” “……” “好了，你可以抢在监牢守卫之前向殿下告密，像上次一样。” 女亡灵的脸色瞬变：“不，这次我不会的，云……” “没必要，我敢来这里就不怕有谁去告密。” “能听我说完话吗？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向殿下报告，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是啊，你说的好像你从没有出卖我一样！” “可你要我当时怎么做，霍尊可是法圣，他的那些手段难道你都忘记了？！你以为我能承受几种吗？”罗拉压着怒气道：“我不想再死一次，我的孩子们还在冥界等待与我团圆呢，虽然我在人间苦呆了三百年，但我知道我注定会去冥界的，会去所有灵魂该去的安宁之地。” “那我可也衷心希望那天能尽快到来。” “云……，殿下确实向我多次询问有关你的事，我可真的没说什么。我只说，你是被霍尊从遥远的东方国度抓来的贵族后裔，他看中你的光暗双系的独特体质，为了抓你，杀了你全家。” “哦。你知道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只听说你是被霍尊用召唤阵随机抓来的。我怎么知道你是哪国的公主还是哪国的女王？” “其实我是从氪星上来的女超人，我只要换上超短裙和红披风，就能从眼里射出热视线，烧掉整个贝伦斯大陆。” “听着，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总之，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你的恋人，沙威廉他……” “你怎么敢提他！”云片羽猛然大吼道，声音在封闭的地下走廊内回响，久久之后才消失。 罗拉惊骇的闭上了嘴。 云片羽红着眼眶瞪她，沉重的呼吸下肩膀一起一伏。 当罗拉以为她会给她一箭时，她骤然转身。 初阶水獭皮制作的皮靴在地面的碎乱水晶块上跺得极响，克制住了怒气的云片羽出去时还差点跟亡灵剑士撞上，后者也肯定已在走廊的阴影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方抬起双手，表示无害。 云片羽停顿片刻便离开，她搞不懂这个男人，他如果不是生前就是哑巴，那么他的人生信条就一定是‘沉默是金’。 她并不知道亡灵剑士在沙威廉面前有多话唠。 ———————————————————————————————— 蓝枫森林东面，距离边境之城约三十公里处，宿营地里驻扎着两拨骑士。 在没有冲突与任务在身的情况下，代表了两派势力的骑士们还是可以一起烤个火聊个天什么的，尤其是他们有着共同的偶像时，话题会很容易打开。 “圣子大人救过我的命……在冰原我们遭遇了魔族的偷袭，是希斯大人率先觉察到空气里有隐约的危险气息……” “这肉烤得香的窍门就是当你以为盐和胡椒的分量够了的时候再加一点盐……” “你得等秋季以后再来，才能看到树叶变蓝……” 大家七嘴八舌，喝着热水吃着夹肉片的面包。 “你也是亚克多斯人？家乡哪里？”一个烈火骑士在听说了旁边的光明骑士自曝国籍后，问道。 “海狮城。” “哇，我来自贝雷城，就在你们隔壁。咱们是同一个州啊。”两个骑士顿时更友好了，他们就家乡的风土人情谈得很愉快。 独自用餐完毕的博哈特戴上面具，不声不响的绕过这些骑士们，走向了单独坐在一个篝火前沉浸在书籍中的光明圣子。 希斯捧着日记本看得很专注，好半天才翻一页。 日记在第十页以后，出现了德尼斯文字，以及第二人书写的不同字体，还有几个看不懂的标记图案，希斯猜测这是‘威廉’为防止日记泄密而写的密码，至于留下第二种字迹的人应该是‘威廉’的恋人‘白云’。所以他读得很慢，好多段落是通用语夹杂德尼斯文，白云书写得很潦草，连笔的单词辨认起来极为费劲。 甚至光明圣子阅览了三遍才确定白云抄写了一首脍炙人口的爱情诗。 真是奇怪……希斯感到困惑，在两人被囚禁并随时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白云为何还能专心抄写情诗？ 这时他感到有人站到了跟前，他抬起头。 “是光明神的赞美诗还是新出的故事教经集？” 希斯坦然自若的合上他在罪恶山谷找到的重要资料，一本正经的说：“是赞美诗，诗人沙文所著。” “确实是很好的放松方式，能缓和情绪，”博哈特说：“鉴于我们在山谷里的所见所闻，的确需要调整心态。我通常是骑马和练剑。” “练剑难道不会加重你心中的负面情绪吗？” “不，我并不和别人对打，而且当我又学会一个新招式时，我会喜悦。” 希斯点头。 所以，他又用另一个话题起头。 “雷蒙德队长，你最好不要派下属外出夜巡。” “嗯？” “我能感觉得到，这片森林里，似乎很多……很多事物都很不安，很危险。” “殿下是说魔兽吗？”博哈特说“我的部下们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区区几头魔兽不必担心。”何况这片区域只是低阶魔兽的狩猎场。 “我不是说魔兽。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希斯顿了顿，组织语言试图让对方明白他的意思：“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从一进入这片森林时，我便感到了不适，这里隐藏着什么，什么不好的事物……你能明白吗？” 明白什么？你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吗？ 博哈特想稍微嘲讽一下这位神经兮兮的圣子大人，然而眼角余光意外的捕捉到了一丛灌木附近的奇特景色，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有着什么灰白的动物，定定的杵在那儿。 不，那不是动物，也不是魔兽，是…… 希斯觉察到博哈特瞬间绷紧身躯的变化，他转身，同样看到了那东西。 博哈特拔出了腰间悬挂的长剑，刚拔出一半就被希斯制止。 希斯冲他无声的摇头，自己走出防御结界，靠近了它。 博哈特也跟了过去，如果没看出，那个要么是亡灵要么是怨魂，从体型看并不大，但两者对人的危险程度不会低于初阶的魔狼。 那亡灵的灵体并不清晰，更像一团卡在灌木丛中的床单。虽然它没有五官，可当希斯的脚踩过附近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时，这亡灵明显动了一下。 博哈特又握紧了剑柄。 光明圣子蹲在灌木前，抬起了右手。 那亡灵又动了，但并没有暴起偷袭的姿态。 “主赐予我的力量，我愿用此让你得到安息。”希斯念道，伸手放在那团白雾上。 乳白的光从这灵魂的头顶灌入。 很快，那灵魂的身体亮点白光，它就像打散的雾气一样散开了，很快消失不见。 它被希斯净化了，去往冥界。 在灵魂消失的前一秒，博哈特依稀看出了那是一头幼鹿的灵魂，分别前它还用脑袋蹭蹭希斯的手，貌似感谢。 “它不是怨灵，应该是刚死没几天。”希斯起来时，向他这样解释。 “魔兽也会形成亡灵吗？我以为它们并没有我们这么丰富的感情。” “九阶魔兽能幻化成人形，七阶魔兽能与我们流利交谈，而龙族更是创建了它们的岛屿王国。所以当然，它们是有感情的。”希斯说：“不仅它们，天地万物皆有感情，形体轮廓的差异并不代表它们低于我们，任何人、任何生命的灵魂在冥界都是一样的，唯有透过冥神的审判之天平，才能判断它们的纯善或罪恶。” 希斯说完，压抑了心中的思绪。 这个小灵魂是刚死不九，如果放任不管，百年后就会变成亡灵，日夜囚困在森林中。 像这样的亡灵，在蓝枫森林中，多吗…… 威廉和白云的灵魂，是回归了冥界，还是徘徊在人间？ “你经常见到这么多的灵魂吗？因为你的职责需要，所以很多吧？”博哈特问。 “不，不算经常，说真的，这片森林很独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它让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它让我感到……”希斯边说边仰头，仰望着头顶密密遮挡的树荫。 黑夜中，树木们茂盛的枝叶将天空挡住，难以看到星河，唯有稀薄的月光穿透间隙射落到地面。 黑暗中，依稀有什么潜伏窥视…… “感到什么？”博哈特问。 光明圣子的蓝眼眸在阴沉的黑色树冠上久久凝视，良久才吐出一词：“孤寂。” —————————————————————— 地宫中，云片羽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殷勤服侍的女仆帘幕遮盖了墙壁上的发光藤蔓，在一片暗淡环境中，她头顶的不知名的晶柱簇闪烁起星辰般的点点冷光。 她渴望一片森林能出现在她今夜的梦中。 光辉照耀之下的白色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