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在他耳旁全然变成了一滩水。 生病的人有特权。 他在最后,也只向他要了一块冰而已。 ? 第24章 【38】 屋内的人潮退了个干净,病房无声到诡异,再没有各类监测仪器的嗡鸣声。 梁淮笙抬起头,扶着墙站直了身子,他快速朝病床看了一眼,江墨静静地躺在那里,微长的刘海半掩着眉,就像沉睡在了一场长梦中。 他走至床前,温柔地拨了拨江墨的额发。 “墨墨,”蹲下身,盯着江墨沉寂的侧脸,用手点了点他的脸颊,“累了的话就睡吧,但我会一直陪着墨墨。” 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梁淮笙杵在原地立了会儿,翻身上床,把江墨微凉的身体紧紧抱进了怀里。 这是他来长岛后,一直都想做的事,可之前只是稍微一碰,就会让他疼痛难忍。 “墨墨。”梁淮笙吻上他干涩的唇瓣,“我知道你生气了,是我惹你生气了,但我之前就说过,生气了打我就好,不要跟我说分手,也不要离开我……” “你起来打我吧,好不好?”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墨,双手不自觉地狠狠握着他单薄的肩膀,怀里的青年眼睛死死紧闭,乌羽般的眼睫低垂,面上恬静沉淡得仿佛含着笑,随着他的力道来回摇晃。 “乖乖,你别这样吓我。”梁淮笙语音轻颤,眼眶酸涩的仿佛能迸出血,他撑在江墨身上,亲了亲他的眉心,随后温存地一路向下蜿蜒至鼻梁,鼻尖,嘴唇,下巴,颈侧,咸涩温热的液体不断坠下来,落在江墨脸上。 他轻柔地用指腹抹去江墨脸上的泪痕,转了个身让他伏在自己身上。 “墨墨,你好轻啊,你怎么这么轻……”梁淮笙凑近他耳旁呢喃着,双手抚过他的背脊,可他虽然嘴里念念有词,身上却清楚地感受到了青年躯体的虚软无力,就像终于卸下了生命的重担。 梁淮笙木然看着天花板,刺目的白晃得他睁不开眼。 “墨墨,乖乖,我来带你走了……”一阵哽咽突然袭来,他嘴唇颤抖不停,把怀里人抱着放到了床上,拿了张棉被裹住他不断变凉的身体,又灌了个暖手宝让他虚虚拢在手中。 他俯身在江墨脸颊温柔地啄了一口。 “我给墨墨换身衣服,就带墨墨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不会让你看到我家里人……”他话音一顿,想到什么似的,“你去过的,还记得吗?那套房子我根本懒得整它,就是为了等着墨墨什么时候搬过去,再和你一起装修,但是我之前总是不好意思说。而且上次,我还嫌墨墨做的醒酒汤难喝,把它倒了,以后不会了……” 他闷闷地笑了笑,“虽然墨墨真的很不擅长做饭,但我也会全部吃下去。” 江墨被他扶着坐起来,脱下淡蓝色的病服,换上了一件亮橙色的卫衣,鲜艳的橙黄衬着他面上也好似多了丝血色,他婴儿似的蜷在梁淮笙怀里,头仰在梁淮笙臂弯,脖颈无力地向后垂,像只濒死的天鹅。 梁淮笙仿若没看见,只是不断地亲着他,帮他穿上裤子,穿好袜子。 “墨墨,”他托着江墨膝窝,将他轻飘飘抱了起来,“跟我回家了。” 走出房门,便是阳光照不进的走廊,特护病房本就寥寥,外面更是又冷又静,一片无人的空旷里只回荡着梁淮笙沉重的脚步声。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经过拐角,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为首的是祝程。 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见到梁淮笙,连忙停住了急匆匆的步伐。 祝程打量了他怀里的江墨半晌,恼怒地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梁总,你又要带他去哪?” 梁淮笙微微侧身,把江墨藏进自己的阴影里,一字一字从喉底挤出来:“他想我带他走,我现在来带他走了。” 祝程僵了几秒,涨红脸痛骂出声:“你是不是一会儿不折腾我老婆你就浑身不舒服?你他妈的,把他给我!” 梁淮笙不为所动,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手臂,让江墨严丝合缝靠在自己怀里,面目阴鸷,视线沉沉地压过来:“他现在和你没关系,也和祝家没关系,我要带他走。” “你他妈带不走!”祝程胸膛起伏,又顾忌着江墨不敢随便上手,他喘着粗气,“梁总,你刚刚死活不肯签死亡通知,那张纸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你骗自己他还活着?好,我又帮你签了,他是我老婆,这些我都愿意扛着。但你说错了一点……” 祝程上前一步:“他不再等你了,他是等过你,但你迟到太久,所以他不等你了。现在,把他,给我!” 祝程瞪视着他,声音慢慢拔高,最后几乎是怒吼出来。 梁淮笙嘴里发苦,心脏仿佛被洞穿般漏着寒风,手臂软的抱不稳江墨,但他知道,这时他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于是唇边勾起一抹尖锐的讽刺,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爱我,他就是愿意跟我走。” 祝程霎时白了脸色,停了片刻,突然刺耳地抽噎出声,抱着头痛苦地蹲在梁淮笙身前。 “梁淮笙!”他声嘶力竭吼着,额头青筋乍现,“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折腾他!长岛又热又潮,你觉得他能放几天?!” 梁淮笙身体一抖,某个字眼深深刺激到了他,他怒不可遏。 “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从头开始跟你算账……” 话未说完,颈后突然一阵刺痛,随即晕眩铺天盖地笼罩了他,连手臂也剧烈抖动起来。 祝程起身,从他手中一托,轻易地夺走了江墨。 “不!”梁淮笙用了十足的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却细若蚊吟,他跌跌撞撞倚住墙,左手掐住后颈隐痛的针口,他已经完全无暇顾及身后到底站着谁,又给他注射了什么。 “还我……” 莫名的恐慌漫上心头,他用尽全力扑过去却只是重重跪在了地上。 一阵脚步从他身后踱至身前。 他视野中最后出现的影像,是祝恺噙着高深莫测笑意的脸。 【39】 梁淮笙只短短昏睡了十几分钟,再醒来时,人被束缚在了一张椅子上。 江墨躺在不远处的病床,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正在他脸上描描画画。 “你们在干什么!”梁淮笙嗓子像要裂开,嘶哑着吼出声。 几人闻声,齐齐看向他,祝恺怪笑着把江墨的脸转向梁淮笙,梁淮笙一愣。 “好看吧?和他得病前还挺像。” 他松了手,状似自言自语道:“再好看,不出几天也会腐烂,从内脏开始。” 梁淮笙目眦欲裂,沙哑的嗓子听起来格外怪异:“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祝恺看向他,故作惊讶:“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对他简直就是大善人,借给他钱,帮他转院,还给他做手术,你是没看见,我切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