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阻止。 冰块砸到窗面,闷响震耳,还好玻璃上暂时没有出现裂纹。 “好恐怖!”索沛拍着胸口顺气,“老大你家玻璃挺结实啊,高级货诶,花了不少贡献点吧?” “近年来气候异化的情况在加剧。”时岑用心声解释,“我换了最坚固的钢化玻璃,不过一直是这个强度的话,应该也撑不了太久。” 这场冰雹太突然了,它和暴雨本身一样毫无征兆。 甚至不像是极端气候的产物时明煦想到那团积雨云。 他快速上前两步,在天地间急促的杂响中,望向晦暗不明的天穹。 可惜什么也看不清,就连街道对面的建筑都变得朦胧,原先救生艇上的居民慌忙跳水,但很快,不少地方翻卷出血液——残肢在藤蔓间隙若隐若现,墨绿色舔过苍白皮肉,惨叫溺在水中,又被冰雹的溅射声掩盖。 一切凌乱又血腥,万物瞑晦,恐慌蔓延。 寒气也从窗缝中渗透进来,屋内的温度下降得很快,索沛先前赶来时浑身湿透,眼下还没还得及洗澡,被低温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是这怎么跟要入冬了一样啊老大我先借你家浴室用用。” 棕皮黑发的佣兵缩着脖子跑出了厨房。 而小锅中水渐渐煮开,土豆与肉块的相互挤压间,弥漫开一点热气,时明煦立在料理台边,面色发白。 “小时,”时岑闭目间叹了口气,“卧室衣柜里有外套,你去” “时岑。”时明煦打断他,“你那边也在下冰雹吗?” 时岑立刻往客厅探了一眼,正巧和52号对上——猫咪刚刚看见毛茸茸小狐狸的新鲜感还没过,这会儿正满屋乱窜,尾巴扫在落地窗边。 屋外雨声依旧滂沱。 “怎么会?”时明煦微微一怔,“时岑,你联系城防所试试?或许你那边的外城也已经局部变化。” 他音还没落,时岑就已经联系上兰斯。 “城防所,兰斯。”上校立刻接通,“博士,屏蔽型植株毒素真的会导致骨骼粉尘化,外城城防处已有两人不幸遇难。城防所现在已经下达警示指令,感谢您的提醒——现在有什么事吗?” “外城在下冰雹吗?”时岑言简意赅。 “冰雹?”兰斯一怔,“稍等。” 很快,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上校回答道:“截至目前,外城七十六城域,尚无一处出现冰雹天气。” 时岑道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两个世界的受灾状况,产生了差异。 为什么会这样? “小时,你我世界的大部分进程一致,但在某些方面不尽相同——比如178号在灯塔期间的表现和文珺博士的异常状况。”时岑思索片刻,“又比如现状,受灾情况也出现差异。”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跟178号有关。”时明煦终 于转身,缓步往卧室去,“它们像是连锁反应时岑,你世界178号异变进程较快,进而导致文珺博士更早出现异常。” “而如果真像我们此前所想,乐园遭受的根本就并非天灾,而是一场由白色巨型生物操控的灾难——时岑,祂曾与178号在南方雨林中产生过交集。会不会是二者交流内容或程度的不同,导致两个世界间天气出现差异?” 时岑也已经回到厨房、闷好锅盖:“如果真是这样,那天气变化之时,侍者就该” 一切恰如他所言。 时岑的话还没有说完,时明煦右耳的通讯器已经亮起,缠枝白玫瑰浸透寒气,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成为一种无情的催促。 “嗨队长,”侍者一如既往地使用了变声器,“有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哦!”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听上去很自来熟。 时岑闭上眼,就在通感链接变得清晰的瞬间,时明煦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打算提前跟你见面啦——惊不惊喜!”对方欢快道,“神已经降下更多惩罚,加速清洗这个扭曲的世界,冰雹将砸碎有罪者的头颅。而你,我亲爱的队长,你更该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可没有什么坏心思哦!作为同被神优待的人类,我不过是想同你见证这一切。亲爱的队长,明天上午,还在万象制造城——你会如期而至的吧?” 时明煦声音平稳:“当然。” 侍者愉快地笑起来:“那,期待你的大驾光临哦!” 说完,他没有丝毫留恋,很快挂断。 “他应该还在地下室一类的地方。”时岑回忆着通话细节,“依旧听不到任何环境音,但小时,侍者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因为每个e或f级的孩子,都可能成为白日的教徒。”时明煦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成年人。时岑,我第一次来到外城时,遇到西西弗斯街道的游行活动,那次牵头的反对者就是一个中年男性——这意味着,白日的势力其实无处不在。” 这个灾厄后诞生的组织,多年来匍匐于暗处,高举内外城平等的大旗,却只愿意通过游行示威的方式挑起对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是为拯救,还是毁灭。 扰乱乐园秩序,对白日而言,又能从中获取到什么呢? 时明煦想不通。 “我知道在黄金时代,世界各地的人类拥有很多宗教信仰。”时明煦向厨房走去,“其中部分组织打着宗教的幌子对信徒进行洗脑,最终结果无外乎敛财或求权——总之,一定有利可图,并且往往很在意组织的外界名声,甚至会主动进行慈善捐赠、博取大众好感。” “但我们不知道‘白日’这个组织究竟想要什么。”时岑接过他的话,“他们丝毫不在意名声,吸纳的成员大多为未成年人,也没法获取太多贡献点就好像,白日的存在,真的只是为 反对内外城秩序,仅此而已。” 像一场损人不利己的荒诞闹剧。 “我还想知道,侍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你的。”时明煦想了想,“我世界的侍者至今都没有联络过我,他在这几次通讯中,又强调过‘你与他都曾经被神拯救,获得优待’——时岑,你曾经与白色巨型生物打过交道吗?” “当然没有。”时岑回答得干净利落,“在南方雨林那会儿,我才第一次感知到祂等等!” 时岑用汤勺摁压土豆的动作一顿:“我没有被祂拯救过,但我曾在b-150号城市遗迹,被178号救过。” 思绪将他带回一月前的那个上午,兰斯的话响彻耳边。 “你已经陷入休克但异变植物都没有靠近你你倒在地上,浑身都覆盖着淡金色。” 时岑记得清晰,那也曾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彼时,他还跟兰斯开玩笑,说“祂咬过自己的事情一笔勾销”。 又是实验体178号。 “178号和巨型白色生物间大概率属于同类。如果这样的话,应当是将灰白色巨型生物奉作神的侍者,同时将178号也看做神。”时明煦已经迈入厨房门,“那么,我们此前猜测的就没有错。并且,侍者同这两者可能都产生过交集——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会是通过某种方式,与白色巨型生物保持着联络吗? 无从得知。 但形势不容乐观。 时明煦眸色沉沉。 而另一世界,时岑已经将土豆炖牛肉乘入盘中,浓郁的香气吸引了52号,猫咪立刻溜达到厨房,要勾着爪子往时岑腿上攀,被后者拦腰捞起,一时愣神。 在它的印象里,两脚兽从没这么抱过自己。 52号立刻龇牙咧嘴,尾巴上绒毛炸起,伸长爪子就向往时岑身上挠——可怜它清晨才被时明煦剪了指甲,这会儿连布料都勾不起来。 猫咪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怎么了这是?”唐·科尔文闻声而出,见状接过猫咪,“哪儿有你这么抱猫的?哎哟交给我——好香啊时,你还真是藏得有够深!” 唐博士给予高度肯定:“它现在比酒更吸引我。” “那就去帮忙摆餐具。”时岑瞥他一眼,“顺便,52号不能吃这种重盐的食物,去冰箱里给它取只罐头。” 52号立刻发出厉声控诉。 就在猫咪被迫远离的叫骂声中,时岑转身垂眸,回到料理台前,试图用心声回应时明煦:“既然178号和白色生物都曾说出过‘只可到此’,就证明它们懂得人类的语言。在此基础之上,长期交流并非不可能。” 时岑顿了顿,温声继续:“小时,我知道你在担忧,觉得敌暗我明。” “但事实并且如此,我们也很特别。侍者显然还不知道你我意识已经互换——他甚至无从意识到平行世界的存在。” 时岑点 点通讯器,指腹滑蹭过研究员白而薄的左耳耳廓:“否则,你世界的侍者,早该同你取得联络。” 对方的话字字在理。 时明煦得承认,通感的确是他们无可替代的奇特优势——如果不是两人间的链接,他或许就直接溺死在记忆碎片崩塌后的冰河。 通感,是这个荒诞世界中的奇迹,惟有它所链接的另一个自己如此真切,不会背叛或远离。 时明煦终于轻轻舒出一口气,他已经走到料理台前。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窗外的冰雹略有减小——虽然玻璃上已经出现细微裂痕,但显然,剩下的这些不足以对它产生实质性威胁。 这姑且算个好消息。 时明煦收回目光,然而就在撬开锅盖、准备乘菜的前一霎。 焦糊味,缓缓弥漫至整个厨房。 时明煦:“时岑,我今天是跟着你一步步做的。” 另一世界的佣兵原本正要转身往客厅去,闻言顿足闭目,只一瞬,就轻轻笑出了声。 “小时。”时岑声音透出一点无奈,“你水加少了。” 土豆黏在四壁,绵软细烂,而牛肉可怜巴巴地散落其中,时明煦尝试用铲子在锅壁撬了一下,掀起小块焦黑色。 他刚刚心思完全没在做饭上,丝毫没注意到水加得太少。 但重做显然已经来不及——他甚至连稍微遮掩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索沛已经洗完澡,自厨房门处探入半个脑袋:“可以吃饭了吗老大?我来端我来端!老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做的不是?这什么味儿啊!” 索沛的唠叨戛然而止,他看看那锅食物残渣,又看看时明煦,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没说出话来。 忽然,他后退两步,面色古怪道:“你不是老大吧?” 索沛说着,手已经探往后臀处。 那是他平时放枪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