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姑娘也不介意。 她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清倌儿了,很久都没有人愿意在她身上掏银子去二楼包厢看戏。 胭脂把他们拉到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桌子前:“几位公子坐在这里吧。这里虽然看起来偏僻,实则是一楼视野最好的地方,既不耽误欣赏歌舞,又能看到楼上的趣事。” 齐忆烟抬头只往二楼扫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来。 二楼包厢里可真是什么造型都有。 锦儿不甘心地给自己争取福利。 〖福安,你抬起头来让我看清楚啊!我刚才都没看清呢!〗 【没看清最好!看多了要长针眼的!】 〖可我要是看不清,咱不就白来了嘛!〗 【不白来,这不是还有一楼的瓢虫可以看嘛!】 胭脂招呼他们坐下,又让人上一壶茶,接着便要往程家民的大腿上坐。 吓得程家民赶紧站起来:“胭脂姑娘,我没钱的!” 胭脂姑娘笑着又用帕子抽了程家民一下:“德行!谁要你的银子了?姐姐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 说着又要靠过来,吓得程家民连坐都不敢坐,一个劲儿地往齐忆烟身后躲。 齐忆烟不得已,又掏出一锭银子,在胭脂姑娘的眼前晃了一下:“你要是今晚上老实安分,不调戏我程哥哥,那这锭银子就归你。” 胭脂立马就老实了,不光不风尘了,还特地离程家民远远的。 程家民坐在齐忆烟的左边,胭脂就坐在齐忆烟的右边,甚至连正眼都不再给程家民了。 程家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转向齐忆烟道:“小公子,胭脂姑娘说得对,这里是视野最好的一处。你且看看这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若是没有,咱们还来得及去下一家。 大厅里烛火通明,光亮如昼,学生便在此处读一会儿书。” 说着,他便轻轻展开了手中的书卷,开始聚精会神地起来。 齐忆烟原以为此处人声鼎沸,会对程家民的学习造成干扰。却没想到他竟能如此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齐忆烟向玉华微微示意,玉华心领神会,悄然离开了大厅。不一会儿,她便带着笔墨纸砚和两个热气腾腾的牛肉烧饼回来了。 玉华也没有打扰程家民,只轻轻地把东西放在他身边的桌上。 胭脂的眼睛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台上的歌舞,嘴巴却小声说:“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翠仙楼是不能带外面的食物进来的。所以这牛肉烧饼,您还是快点包起来别让人看着了。否则程公子只怕是吃不到也带不走。” 齐忆烟给玉华一个眼神,玉华赶忙把烧饼用自己的帕子包起来,在程家民耳畔轻声说:“程公子,热乎烧饼,塞在怀里暖着好吃。” 程家民的神思仍深深沉浸在书页间,仿佛外界的喧嚣都被那无形的书海隔绝。他并未察觉到是谁在对他低语,只是机械地跟随着玉华的动作,任由她将那块热乎乎的烧饼轻轻地塞入他的胸口。 玉华的脸颊此刻已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绯红,如同天边那最后一抹即将消散的晚霞,美丽而动人。 然而,程家民却对此浑然不觉,他的心神仍被书中的文字所吸引,口中甚至不自觉地开始低声吟诵起那些优美的诗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句都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而玉华望着他那如痴如醉的模样,心中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 齐忆烟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华和程家民,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 【我们家的朝华夕秀今年都十七八了,也是该找婆家的时候了……锦儿,你觉得这程家民如何啊?】 〖我不知道啊!我可没有你那两下子,要不你掐指算算?〗 齐忆烟还真就掐指一算,这一算可不得了。 【我这随手一拦,竟然在大街上拦住个肱股之臣!看来本宝宝还真就是做皇帝的料!】 〖你展开来说说啊!〗 【这有啥可展开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玉华看他的眼神有点儿……】 〖拉丝儿〗 【吼吼】 〖嘿嘿嘿……〗 齐忆烟正饶有兴味地吃瓜,忽然听到二楼一阵喧嚣。 齐忆烟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翠色袄裙的姑娘披头散发地从一间包厢里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个穿着洒银红袍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追赶她。 与胭脂等人的清凉穿着不同,这姑娘的打扮看上去很“良家”,甚至可以说一句与翠仙楼格格不入。 那姑娘的发髻已经散开,裙子似乎也被撕破,跑了没多远就被红袍男人一把抓住头发,“啪啪”打了两巴掌,接着又拖回包厢。 胭脂循声望过去,脸色微微一变,站起来似乎想要去帮那姑娘,最终却还是坐下来,轻叹一声:“进了这个门,就料定迟早会有这一天,何必呢……何苦呢……” 齐忆烟看了一圈,除了几个翠仙楼的姑娘往上看了一眼,更多人只关注怀里的姑娘如何了,根本没有恩客管楼上发生了什么。 龟公和伺候茶水的丫头也不管,老鸨子更是视而不见。 眼看着那姑娘就要被拉上三楼,齐忆烟忍不住站起来,却被胭脂按住。 “小公子放心,咱们这儿虽然不是官妓,但也是有牌照的正规妓馆,姑娘们都是自愿卖身进来的,杨妈妈没有胁迫良家妇女。 翡翠当初也是为了给家里凑银子,给她哥哥娶媳妇,给她老娘下葬,这才自己送上门,找了杨妈妈卖身进来的。 事后杨妈妈也给过她哥哥给妹妹赎身的机会,可她那个哥哥,每次来翠仙楼就只知道伸手跟妹妹要银子,从来不提给翡翠赎身的事儿!” 胭脂的眼里一片冰冷,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当初翡翠卖身得了五十两银子,杨妈妈只要八十两就肯让她赎身。 葬个老娘哪儿需要五两银子?剩下的钱,还不是让她哥嫂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