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着蒋斌势力的威胁,农家乐避难所的活人和鬼魂的数量依然在不断的增加。原本不大的市场,逐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我们不得不开始像周边地带扩展。即便如此,每天早上,农家乐市场依然是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人鬼混居的问题,我们似乎并没有必要太过在意鬼魂和玄师的偷袭。大多数时候,居民们都会在市场的摊位上铺上一块棋盘、摆上一桌麻将休闲娱乐。 我和张鹏在市场里闲逛的时候,看到许多老人、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心底便有种无法言喻的畅快。 这些人,都是因为我们才能活着。 张鹏说:“救下这么多人,算是积了阴德了,将来鬼门关打开,去投胎的话,大概能偷个好胎。” “怎么才算好胎?”我问。 “有钱,有闲,长得又帅。”张鹏大笑,“最好又勇猛无比,每页可以御女无数。” 我忍不住乐,开玩笑道,“小心投胎成被御的类型。” 张鹏耷拉了一下眼皮,看着我,道,“放心吧,我是霸王,阳刚之气十足,投胎成女人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好吧,对了,你这一魄还没有弄出来,会影响投胎的吧?” “没什么吧?我现在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挺好的。” “挺好?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儿缺心眼儿吗?” “……”张鹏讪笑了一声,又道,“你什么时候去找李云泽?” “就这两天吧。”我说道,“蒋斌似乎没有进攻我们的打算,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一起吧。”张鹏说道,“也许师傅也在那里。”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个声音在喊,“有没有需要电池的?一包火腿肠换两节电池有没有人换?” 我们循声看去,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个摊位后面,手里拿着两节电池,正在吆喝着。旁边,竟然还有人去搭讪:“泡面要不要?” “不要,就要火腿肠,我儿子想吃火腿肠。”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鬼凑了过去,看着那中年男人,说道,“小子,我可以帮你搞到火腿肠,你有没有槐树的树枝。” “你要它干什么?”中年人问。 “你不用管。” “我想想……” 我和张鹏对视了一眼,张鹏捏了捏下巴,嘿嘿一笑,“感觉……” 我笑了一声,说,“走吧,去彪子那里看看,他捣鼓那个水井有两天了。” 农家乐一直吃的都是自来水的水源,自来水厂里没有员工,水源在就频临枯竭了,彪子还担心蒋斌玩阴的,万一在自来水里投毒就麻烦了。 任何时候,自给自足总是好的。 我和张鹏一直来到农家乐的东北角,彪子和方海几个人正在忙活。没有一个专业水准的人,打井的装备倒是找到了,但真正操作起来,还是挺麻烦的。我看到彪子和方海身上都是满身的泥水,地上也是一片污水。 看到我和张鹏过来,方海脸上先是一喜,之后笑容僵硬了一下。 我明显的感觉到了方海的弄弄醋意。 彪子看了看我,轻声笑了笑,对张鹏说道,“霸王,怎么没有陪你家虞姬?”现在,避难所里的居民,喜欢喊张鹏“霸王”。这里面自然有着许多调笑的玩笑成分,但却也无法排除那么一丝羡慕、嫉妒。 毕竟,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形象,看起来确实很过瘾。 张鹏讪笑道,“要你管。一个破水井,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弄好?” “你行你来?”彪子笑道。 张鹏撇撇嘴,道,“你们慢慢搞吧。哎,活人真是麻烦,还得吃喝。不如你们都抹脖子,跟我一样做个鬼吧。逍遥自在,永生不老,多好。” 一个鬼说自己是“永生不老”,竟然也会让人有种匪夷所思的认同感。 或许,生或死的意义早已因为鬼魂在阳间的肆无忌惮而变了味道。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张鹏和方海各自离开。彪子丢给我一支烟,对我说,“人鬼殊途。” 我愣了一下,道,“你是觉得人鬼混居不合适吗?” “不,我是说你和霸王不合适。” 我一时怔住,良久,说,“我跟霸王没什么的。” “但是你们这些天总是在一起。” “因为我们以前就是朋友。再说……”再说严格说来,我也未必算是个活人。只是鬼胎的身份,彪子和胡老他们还不知道,我也就懒得解释什么了。 彪子身上脏兮兮的,也就不怎么讲究了,直接在一个脏兮兮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看我,又抬头看看黑压压的天,说,“女人能怀上孩子了,或许也真能生出来。看起来,活人可能不会死绝。只是,霸王说的没错,从某个角度而言,鬼魂远比活人有优势。我怕……” “你怕将来活人都会选择抹脖子做鬼魂?” “有这种可能。”彪子又说道,“到时候……这世界……呵,也许我想的太多了吧。” 我沉默了许久,看了看彪子,说,“尽快弄好水井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罢这话,我转身离开。 半路上遇到郝穷,这老秀才竟然在跟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姿色还算不错的中年妇女闲聊。那妇女被郝穷逗得哈哈大笑,见我过来,脸色一红,端起一盆子衣服走了。 郝穷有些尴尬,道,“没事儿瞎聊。” 我笑道,“好好干,说不准也能让她生个鬼胎出来。” “呃,别取笑我了。” 我笑笑,又道,“我要去找李云泽。避难所的事情,交给你和老范还有胡老了。” 郝穷凝眉道,“现在出去?我怕蒋斌……” “应该没事儿。”我说道,“有件事,一直搁在心里,我需要求证一下。” 郝穷也没细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身离开,一直走到农家乐的出口的时候,又碰到了张鹏。张鹏问我去哪。 我说去找李云泽。 “不是过两天再去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陪你。” 我不置可否。 张鹏很是嚣张的吹了个口哨,他的骓马便驮着他的装备跑过来。 张鹏换上乌金甲,骑上马,冲我伸出了手。 我犹豫了一下,抓着他的手,上了马。 张鹏坐在我身后,抓着缰绳,一夹马腹,纵马而出。 他可以让骓马飞起,却并没有这么做。骓马在了无人烟的大街上飞驰,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看着两侧的景物飞逝,我忽然间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恍惚间,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坐在张鹏的怀里,就这样纵马飞驰。 之后我又有些疑惑起来。 刚才为什么会愿意坐在张鹏的马上呢?彪子的话已经让我明白,我跟张鹏走的太近,让许多居民误会了。 一人、一鬼、一马。 天宽地阔,黑夜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