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半晌才叹了口气,“此人并非善类,上次在珠玉关与他交锋被他摆了一道,察其城府极深。此番故作和亲之举,不知他酝酿着什么坏水。” “……再者,浅浅你居然不信我,还诅咒宣明哲将我折磨得半身不遂……看来你很不乐意守活寡呢……” 夜夙越说,呼着热气的唇瓣就顺着空气靠得苏浅浅越近。直到话音至尾,夜夙捉住她的手不叫她动弹半分,黑眸一转寻思着在美人颊边偷个香,脑中想起昨夜苏浅浅泪眼朦胧的模样,又不忍心了。 苏浅浅反应过来后恼羞怒道:“无耻!” 夜夙说道:“这天下也就仅你一人让我急得劳思伤神、抓心挠肺了。” 待他手劲一松,苏浅浅立刻后退两三步,横道:“还不是你宠的,惯的。” 所以这是谁的责任?! 夜夙牵着她,两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去欧阳阙那里等我,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这么快就到了?”苏浅浅转了个圈,后知后觉一拍脑袋,“原来这东芝阁离御花园这么近。” “诶!” 夜夙足尖一掠,乘风踩着花尖翻出宫闱,夜色幽深,不知往哪个方向飞走了。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昨晚甜情蜜语,今晚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了。”苏浅浅嘀咕道,提着裙角往印象中的小道上走去。 也不怕她见异思迁了去。 毕竟欧阳阙的相貌不输夜夙,虽然高高在上不食人世烟火,但至少暖心细致。 今晚宫里几乎宵禁,除了东芝阁通亮歌舞,别的地方都黑灯瞎火,苏浅浅站的位置与东芝阁隔了一个湖泊,树木楼阁掩映只余下隐隐绰绰的灯光和细微喧杂。 苏浅浅嘀咕着,把腰间随身别着的配坠解下来,因是夜明珠镶嵌的,拿来照明倒也作了用场。 有人提着灯笼从苏浅浅对面的花坛走过,脚步纷乱,声音杂杂,应该是有五六个人,苏浅浅站着不动了,一眼望去见是打扮素雅的何芊芊。 与一位宫妃。 剩余的三四个都是宫婢。 其中一个宫婢提着燃了松脂的灯笼上前,问道:“何人大胆惊扰,不知是贵人娘娘的仪驾吗?” 苏浅浅掏掏耳朵,夜夙成亲时跟她说什么来着,除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她这个摄政王妃就是夜国权力最大的女人,可这个什么贵人的宫婢竟敢跟她大呼小叫了。 何芊芊认出的苏浅浅,叫住了那个宫婢,劝告道:“这位可是摄政王捧在手心儿里的人,仔细着你的皮。” 能让摄政王捧在手心儿里的人不是王妃苏浅浅又能是谁,而且也是苏太傅能宠出人命的女儿。 宫婢旋即认错道歉:“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 苏浅浅的注意力却在何芊芊与宫妃身上,但见何芊芊穿着一身秋菱色染花秋衫,娇柔约和,她身边的女子却华衣美服,精致的刺绣宫装搭着庄端的金钗玉蝶。 但苏浅浅还是记起了她的名字,柳青絮。 那个刚从抚州随父亲调任来帝都的孤僻女子,不爱说话、不爱参加高门小姐们的聚会的女子。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成了夜九的妃子? “浅浅。”何芊芊礼貌微笑唤她的名字,“怕是你成亲后不常进宫走动,也不爱跟帝都里的小姐们玩乐了,自然少几分消息。” 柳青絮还是那副对苏浅浅冷漠的样子,碍于身份上的悬殊,终是半蹲下身子对着她道了句“王妃万安”。 “如今青絮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位及贵人,你可不能再欺负人家。”何芊芊说道。 苏浅浅咧开了嘴角,笑得牵强:“哪能啊,我自小和夜九长大,她的妃子就是我的嫂子,岂有欺负的道理,夜九会削我的。” 柳青絮冷笑了声,约莫是觉得苏浅浅这话她接下去就属大逆不道了,便扯了扯何芊芊的衣袖,语气微促道:“夜已深,我还是送你早些出宫吧。” 何芊芊顺水推舟,笑道:“好吧,那酒宴不知何时结束,反正哥哥许是今夜要留宿宫中了。” 转而想起了苏浅浅还在,何芊芊又问道:“王妃你不回府?” 苏浅浅回道:“刚才和夜夙离席,与他言语争吵了几句,独自迷了路。” 何芊芊道:“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你同我一道回去?” 柳青絮蹙眉,接嘴道:“说不定摄政王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王妃呢,芊芊你何必去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嬉闹。” 何芊芊一愣,须臾便捂着嘴笑,双眼宛如弯月明亮闪跃。 苏浅浅哼了声,附赠白眼一枚,撇嘴道:“那个面瘫脸能有什么情趣。”估计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何芊芊不再客套,笑道:“不过王妃也别和摄政王一般计较,毕竟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 苏浅浅气闷得跳脚。 “就你多嘴!”她说道。 何芊芊与柳青絮当真走了,几个宫婢也再次跟上去,明晃晃的灯笼照映而过,片刻间又只剩下苏浅浅一人,只不过那方才还泛着喧嚣灯火的东芝阁安静了不少,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闲谈声。 苏浅浅不作它想,当是提起繁琐的裙裾往幽静的石径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苏浅浅来了欧阳阙的木阁楼好不熟络,自顾坐下提着青花白瓷的茶壶给自己斟茶。 外头传来江尧的笑声,人却是从屋里的屏风后面窜出来。 “苏姐姐越发不挂念阿尧了,如今半月才进宫来瞧我一次。”他边走边道,走近苏浅浅身侧之时伸手捞走她面前那杯微凉的茶。 他复又笑道:“这是阿阙酉时泡的茶,已经凉了,我去给你沏壶新鲜的。” 苏浅浅听着,哦了一声,问道:“国师大人貌似这几天总是见不着人” 江尧捧着茶壶,表情皱了下,道:“阿阙这人你是知道的,神秘得紧,且独来独往惯了,不太爱跟旁人透露行踪。” 苏浅浅不再打探。 她也知晓江尧是欧阳阙从宫外收养来的,像欧阳阙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应该不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这么个十来岁的孩子。 “苏姐姐成天和摄政王腻歪在一起,怎会有空来关心阿阙的去处?”江尧问道。 苏浅浅双手搭在桌上,闻言往江尧处瞥了一眼,看他端着茶壶进了一旁的茶水小间。 她正欲开口作答,又听得江尧开口道:“看姐姐气色浮躁,想来这几日肯定是郁结于心、作息不佳,不如我将阿阙私藏的雪尖儿拿出来与你,消消火气。” 苏浅浅一听,欧阳阙的私藏? “不用了!”她急促说道,“我就是来坐坐,你不用这么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