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利看着山东军那支钢铁军队不断向前,再看看自己脚下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还有周围郑家丁口面中的犹豫不觉,忽然想到一句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过往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堪一击。” 现在的情形用这句话恰到好处,王争麾下的山东军在陆地上简直是无懈可击,森严的军阵,从头武装到脚的军兵,严格的军纪,以及让他们进退从容的策略,太强了。 据说眼前这支军队除了主力的嫡系正兵以外,其中依然夹带着大部分的外系兵马,而且只有一万余战兵,如果攻城的全是战兵,郑利不敢想下去。 “轰隆隆” 不知攻城持续了多久,安平南门终究还是如释重负的倒塌下去。 倒下去的城门后面,露出大片大片的山东军兵士,他们手持刀枪潮水一般的冲进城内,而郑家的雇佣军只能连忙顶上,转瞬间,城门处又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安平城内外眼下除了双方作战的兵马之外,真是人迹全无,所有的百姓都在家中躲避兵灾,商铺纷纷关门,行人连忙躲进附近的民居、客栈或者酒楼。 众人听着外面激烈的喊杀声,都是浑身不断的抖动。 “杀!杀!杀!” “砰——” 喊杀声和连绵不绝的铳炮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山东军的兵士们很快就撕开城下一千名雇佣军死守的阵地,也正是这个时候,城墙上开始不断有山东军兵士咬着钢刀跳上去拼杀。 城墙上负责戍守的家将除了郑利还有三个,前不久有一个被鸟铳击中当场死亡,其余两人跑了一个,剩下那一个正在城下指挥抵抗。 郑利是郑芝豹的亲信,自然知道眼下城内大部分的人马都被郑芝龙带到苏州城,还留在这里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是区区几万丁口而已。 这点人数和围城的三十万山东军水陆兵马战船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登上城的山东军络绎不绝,但城墙上的郑家丁口却越来越少,很快,山东军战将秦良士就将阴鸷的目光看向正在西侧角楼奋力指挥防御的郑利。 郑利出脚将一名刚刚登上角楼的山东军兵士狠狠踹下去,松了口气。 本来角楼是主将指挥作战的地方,但现在个方向城墙几乎都已经失守,不得已,郑利只能亲自上阵。 他刚刚抵挡住一名山东军战兵的攻击,还没来得及惊讶方才那普通兵士手中的力道,紧跟着便从身侧陡然袭来一股杀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郑利迅速后退几步,寒光乍现,一名身披深红色罩甲的山东军将领出现在他眼前。 这名将领腰间挂着腿裙,上面的鳞片闪闪发亮,郑利虽然不认识,但也能从装束知道对方是山东军中级别比较高的一名将领。 秦良士似乎对郑利能躲过这一刀有些惊讶,但很显然,这点情绪根本不会对下一次的进攻造成任何影响。 他步伐迅速跟上,连贯的劈出又一刀,郑利虽然是家将,是水战能手,可陆战却并不十分擅长。 他对面的秦良士则是从底层保安司丁口一步步做起,在他成为山东军战将的路上堆满了各种敌人的尸骨。 战兵四大营职能不同,董有银带领的尖刀营是全军利刃,每场战斗都冲在最前面,但伤亡往往也是全军最为惨重的一部分。 这就造成了尖刀营里存活下来的每一名战兵都是不次于关外清虏八旗的好勇斗狠之徒,补充者也是从全军中一再的精挑细选,择优充入。 秦良士从底层做起,在尖刀营内也是威望十足,战斗中虽然不是极度疯狂,但却有勇有谋,知道选择对方软肋一举击破。 秦良玉和郑利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像山东军和郑氏之间的战斗那样,注定了将是一面倒的结局。 经过最初几回合的打斗后,郑利硬抗了秦良士几刀,双手虎口已然是开裂涔涔流出鲜血,而对方却只是呼吸微微急促,显然并没有用全力。 秦良士紧紧瞪着郑利,忽然间哈哈一笑,说道: “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受死吧!” 闻言,郑利大惊失色,原来方才只是对方在试探,不容他多想,秦良玉的攻势已经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一刀接着一刀,而且力道越来越狠,郑利渐渐连招架之力都不剩下,只能不断的后撤后撤再后撤。 秦良士则是步步紧逼,取其首级斩获首功,这在以武为尊的山东军中非常重要。 安平城破,山东军兵马从四面八方冲进城内,进行简单的整队之后,便立即顺着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的扫荡。 郑府大院西门还有个一块不小的空地,郑家的军阵就列在这里,从码头过来的水陆兵马也是必须经过这里才能到达府内。 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豹统领着最后能召集的三千余人就等候在这里,郑家步卒派出了几个大阵,分别由丁口、倭人、昆仑奴组成。 郑芝豹虽然桀骜不驯,但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并未有什么慌张,听到山东军来袭的消息后立即做出相应部署。 郑府内人员频频进出,各个家将不断将城内为数不多的带出去救火,但基本都是有去无回,只是得到一个又一个阵亡和失守的消息。 郑芝豹之所以敢于在此列阵,那是因为敌人的步队已经靠近,码头处山东水师的战船,还有周围山坡上为数众多的将军炮虽然能打到这里,但绝不敢贸然开炮,否则一个弄不好就是伤了他们自己人。 郑芝豹经海多年,也是久经海战之辈,他非常自信,山东军的滑膛炮绝不会有进过西式改良的郑家火炮精准,所以一旦发生误伤,因此受伤和死亡的山东军兵士绝对要比郑家丁口多上几倍! 果然不出他所料,自从城头和码头水城更换旗帜开始,山东军水师战船还有周围的将军炮便是不再开火,城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倒也不是绝对的安静,少了连绵的炮声,还有持续不断的铳声、喊杀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万胜!万胜!万胜!”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郑家的兵将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城头上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这人手里拎着不知是谁的首级,正在耀武扬威。 郑芝豹一下子就明白是谁,当即愤怒不已,抽出腰间那柄打制精湛的倭刀,回身吼道: “摆炮,列阵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