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算是朝堂上最“德高望重”的大臣,所以崇祯特赐了一个凳子给他坐下,此时他正在凳子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回皇上,王总兵原本是山东总兵,右都督,此次松紧大捷应当连升三级,可看他年纪轻轻恐不能服众,姑且” 崇祯越听越是皱眉,这老家伙说来说去,唠唠叨叨,就是没提到正事上,不过想到他年事已高,这才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周延儒咳咳几声,看了一眼钱士升,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内阁的意思是加其太子少保,提王争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授四品太常寺少卿,听闻他已有一幼子名为王毅,可荫其世袭锦衣卫千户” “咳咳,那个,若王总兵或其余人对此决议有微词,退一步可加其右柱国荣勋,并诰赠五代皆为一品,以此安山东各镇军心” 周延儒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低眉顺眼看着崇祯的表情,一旦要是有所变化立刻就是转口,所幸,这次崇祯一直面色温和,没露出愠怒的表情。 他说完,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领着其余几名阁臣部院大臣皆是弯身施礼,齐声说道: “臣等附议。” 崇祯点点头,注意到唯一一个没动的大臣,轻声询问道: “陈爱卿可有异议?” 崇祯对臣子的叫法是有讲究的,要是一般的人就只称爱卿,对于尊敬的人会叫“阁老”这种尊称,但要是内心十分信任则又另当别论。 例如崇祯称呼周延儒并非只叫“爱卿”或“阁老”了事,而是尊称一声“周阁老”表示尊敬和信任,方才的陈新甲,他也是唤作“陈爱卿”而非“爱卿”。 对于一般的部院大臣,崇祯常常只说爱卿两字,有些对其不满的更是直呼官名、大名,既然他对陈新甲有这般称呼,自然是对其十分信任。 陈新甲见状,连忙起身作揖,悠悠说道: “王总兵此番两斩奴王,可谓是凭借一己之力将松锦局势调转,于国、于社稷,均有奇功、大功。” 听到这话,崇祯的脸色顿时拉了下去,不过自从杨嗣昌身死后,他最为信任的臣子是陈新甲,所以这才沉着脸继续听。 陈新甲自然注意到崇祯的脸色,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缓缓说道: “王总兵此番之功,实非爵位所不能勉之,皇上三思,眼下的山东军比起左部,正是需要朝廷拉拢的对象啊。” 崇祯脸上已经泛红,这是大怒的征兆,陈新甲见状,连忙跪下去诚惶诚恐的补充道: “陛下圣断,仅仅用一个爵位就能省去诸多实权封赏,若再加恩泽,给山东军一个响亮的名号,料想那王争与所部兵马定会感到天恩祸福,感激涕零,尽心竭力的为陛下,为朝廷办事。”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眼前一亮,觉得有理,脸色这才是逐渐淡下去,轻轻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新甲不知不觉的后身都已经湿透,松了口气,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既能让天下人得知陛下的胸襟宽广,又能使王争心中愧疚难当,让他心甘情愿的与左良玉互相节制。” 陈新甲忽然笑起来,促狭的说道: “皇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就算是活下来的那只,也没有那个实力和心气儿来对抗朝廷,对抗陛下,此举可谓是一石三鸟啊——” 陈新甲说完,低着头不再吭声,崇祯则起身来回踱步,慎重思虑后觉得陈新甲这一石三鸟之计可行。 他下定决心,缓缓说道: “传朕旨意,山东镇总兵、右都督王争忠勇可嘉,北援有功,擢升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授四品太常寺少卿,加右柱国荣勋,荫一子王毅世锦衣卫千户,食禄三百石” “赐左都督、山东总兵王争爵曰忠烈伯,予告券、铁券,食禄一千石,挂征虏将军印,仍驻山东历城,并赐山东军名号曰明威军,节制山东六府兵马” “其部诸将功勋、首级,兹事体大,均交由兵部核验,叙功升赏。” 陈新甲立刻拱手道: “臣遵旨。” 崇祯说完,摆了摆手,直接进入暖阁批复奏折,留下的周延儒、钱士升等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正在恭送皇帝的陈新甲,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封伯了,没想到王争这就封伯了! 这次王争领了告券和铁券,说明还不是流爵,给的竟然是世袭的爵位,这可太让人震惊了 这还没完,王争本人职衔已位列左都督,这可是武人能达到的最顶端,而且山东军的对外军号一并赐下,又挂了征虏将军的大印。 这可是极大的恩赐,看来皇上为了拉拢这位山东总兵还是下了血本,现今大明将领武夫之中,达到这般地位,并且封了世袭伯爵的有几个来着? 而且说回来,王争挂的不是左良玉那等平贼将军印,却是征虏将军,国初倒有那么一个人挂过征虏大将军的印绶,那便是开国名将——魏国公徐达。 崇祯皇帝赐王争忠烈伯,挂征虏将军印,赐山东军对外以“明威军”号称,这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看来是希望他成为如今朝廷的魏国公,率领山东军攻灭东虏,收复辽东。 不过钱士升有些纳闷,这连三十而立之年都没到的忠烈伯,前些时间还刚刚违抗了皇命,闹得满堂风雨,真不会是下一个左良玉吗? 其实这次的封赏说起来响亮,可细细一究,除了名头打的响之外,王争几乎没有捞着任何实际的好处,崇祯谕令仍驻历城,管辖山东六府这些小字几乎都被大家忽略。 其实话说回来,地盘和权利大小一丁点都没变,多的无非是个名头而已,这难道就是帝王心术,是崇祯皇帝的驭下之道? 不论这些朝廷重臣如何去想,阁内的值事司礼监小太监立刻将圣意写下,紧跟着一路小跑进入暖阁给崇祯皇帝御览。 谈完封赏一事,周延儒作揖后正要告辞离开,却忽然收到小太监的皇帝口谕。 这口谕没别的,当然是让陈新甲单独留下来,到暖阁参议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