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哥,能让俺摸摸这鸟铳吗?” 董有银嘿嘿笑着招呼王争一声,得到同意后,赶紧接过来,大手不断在鸟铳上摩擦,黄阳与邵勇他们也都是赶紧围了过去,留下王争一个人眉头紧锁。 见董有银他们在啧啧称奇,就连管清天也按耐不住,走到一侧细细端详起来: “这鸟铳看着是与那些样铳是有些许不同,为何威力却高了这么多?” 文登营制造出来的第一杆鸟铳与卫所鸟铳看上去略有不同,如今卫所鸟铳多追求射程,忽略威力与质量,加之工匠待遇太差,造成质量下降严重。 所以卫所的鸟铳多是以‘长’为主,卫所匠户也有不少是混吃等死、不谙工艺,但即便是这种匠户也是知道,打制鸟铳并不难,铳身的原料好差并不重要,只要造的够长就行,造的长就能应付过去。 文登营的鸟铳并没有近乎夸张的那种长度,舍弃了华而不实的射程,用精铁加厚铳身,射程虽然只有百五十步,但这已经是标准的鸟铳射程,只有在这个射程内,鸟铳才能成为真正的神兵利器。 今后若是稍加改进,洞穿鞑子周身铁甲也不是痴心妄想。 “几个铁匠铺全力打制,一个月能造出多少?”王争忽然问。 范若海恭恭敬敬的道:“回协台的话,眼下各处匠户还是有缺,即便是没日没夜的打制,一月造出十杆也是很难” 说完,范若海低着头看了王争,担心会因此受到责备,却见到王争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王争没有管这些,只是摇头道: “这种速度可不行,缺人就去给我招,到蓬莱去招,再没有就去莱州府招,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招到有手艺的匠户,若是来一些混吃混喝的人,当心你的脑袋!” 浑身一激灵,范若海连声道:“协台放心,小的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协台啊!” 既然是已经可以制造鸟铳,王争便开始琢磨招募并训练鸟铳手的事情,第二天上午就叫来董有银等哨官前来商议。 “砰、砰、砰!” 这天是出征后的第二天,文登营官厅一大早就传出了三通鼓声,听到的都知道,这是新任的协台王争要聚将议事了。 只是这次进入官厅的军将,从上到下几乎全部都换成了生面孔,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铮铮汉子,进入官厅都是带着既恭敬又肃穆的神情。 “末将等参拜协台!” “不必拘礼,众位同僚入座吧!” 在场的文登营军将除了王争的心腹董有银、黄阳以外,还要有高山与其余几个新选出来的哨官,这些人也都是通过了层层考较才得以升任。 刘大亮等人一个也没看见,虽然目前的他们的名头仍是哨官,但却都是个空头哨官,再也不是原来的实权军将了。 早在继任的头一个月,王争稳定局势后便立即下令,将刘大亮几人手头的家丁与军兵尽数解散,家宅充公。 后来发现,这些军兵中也有少量家有室的正经军户,这些人王争没必要牵连,都让管清天负责记录入册,发给安家银回家种地。 他们回家之后都是老老实实的种地,又在念叨着王争王协台的好,不仅放他们走,安家银也是如数发放。 抛却这些人,剩下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兵痞,这些人想要妥善安置也就难了,他们懒散惯了,若就这么放出去定然是难以管束,迟早都要生出事情来。 王争手头的好兵源大把,根本不会再要这种成事不足的兵痞。 这些人起初并不担心,还是在谈天说笑,因为像他们这种青壮,想要出来当兵卖命的太少了,各地的军将很少舍得放走,多半是又要被王争编入手下的。 这也是各地军将的难言之隐,越是到兵荒马乱的时候,想要出来当兵的也就越少,特别是明末的时候,官兵的名头也并不比土匪强到哪里去。 有些地方被土匪、流寇抢了几遍还不行,官兵经过又要再抢一遍 大多数百姓都对官兵恨之入骨,“见兵如遇匪”也便是由此而来,对他们来说,被流贼胁裹也好过当兵被剥削,招兵的时候,数月不见一个人影前来也是各地常见。 个别地方的军将无计可施,也就是从崇祯三年起,出现了官兵强抓军户入伍充数的事情。 这么一来,官兵人数是上去了,虽然军将用刀把子将他们按在自己手下,但这种人骨子里就不想当兵,打起顺风仗来还看不出什么,个个猛如虎,但只要稍微遇到点挫败,定然是成群结队的溃败,那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 王争自然知道这种官兵战斗力低下的劣根所在,给他一个好兵,拿十个兵痞都不换。 所以剩下的刘大亮等旧部就都被王争安排到了各处的庄园去干苦力,这些兵痞遇见了地方盐丁,那可真是好勇斗狠的碰见了不要命的。 盐丁们也是深刻贯彻了王争的命令,你听话怎么着都行,但若是有一丁点的小心思,被盐丁们发现,都是立刻翻脸,下起手来丝毫不讲情面。 王争手下的盐丁素有威名,战斗力比起卫所兵还要强上一些,兵痞们又都是被分散到各地,势单力孤,在最开始零星的事件被地方盐丁镇压后,也就没了声音。 文登营的官厅被王争清洗之后变得干净起来,王争神情肃穆,并没有吴惟忠在任时的官家客套话,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这次的主题——招募鸟铳手。 听王争说完,黄阳开始沉吟,董有银啥也不懂,也没啥想说的,只是闭上嘴站在一边,其余的几个哨官都是议论起来,高山则皱了皱眉,抱拳出列: “协台,按照咱们大明军制,鸟铳手上阵都要带着短刀长枪等兵器防身,咱们新式的鸟铳可要有十几二十斤重,短刀长枪的份量也不轻,这么上阵怕是没几个人能跑得动,我看还是叫匠户再减轻些重量?” 王争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么一种说法,当下的神情有些精彩,问道:“鸟铳手本就是远程压制,为何要带近战兵器?” “协台有所不知,咱们官军的鸟铳手上阵,每次都是没等敌人到跟前就是开火,结果子药用完,敌军冲到跟前,鸟铳手根本就是任人宰割。” 高山说完,又一个哨官补充道: “是啊协台,鸟铳经常哑火炸膛,哑弹也有不少,十杆要有八杆是摆设,这才是都给鸟铳手配上了短刀与长枪防身。” 王争却是笑了起来,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那鸟铳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此一来,拿着鸟铳还有什么用。 明明是前面列阵的官军怕死不敢战,制作鸟铳的匠户懈怠、技艺不精,导致鸟铳无法发挥正常威力,但这时候的人却都把问题归结到鸟铳威力不大上。 更何况,这种标准的陋习居然成了官军定制,如何不叫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