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彼此相距三十丈,布下三道岗哨,互成犄角之势,一明两暗,有敌来犯时立发响箭示警。”方浩指着三个他看好的位置对刘汉吩咐。 刘汉此时已对方浩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境地,听得大头领指令,急忙连连点头,立即飞奔去营地安排。 “蓝宇兄弟,你看这个地势,”走在北山羊肠小道上的一处最窄的隘口,方浩示意蓝宇道:“你带人在上面凿松那块巨石,再想办法用楔石固定住。” “大哥,我明白啦。”蓝宇兴奋地抓耳挠腮。 他此时当然看出来了,一旦有强敌来攻,这块千斤巨石被撤去楔石滚落下来,这个上山的隘口就会被堵得严严实实。 南崖,方浩示意钱惊过来往下探头,“你负责三日内带领兄弟们制出一根足够结实的长索在这里固定住,以备万一之时,这里就是兄弟们撤退的救命通道。” 此处虽然是险地,但也是绝地,但方浩可并不想被人活活困死在山上,敌人来攻时只能用添油战术一个一个地往上冲,自己人往下冲锋的时候何尝不是只能一个接一个地下山呢? 万一被大王寨或者官兵困住,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山寨的存粮再多难道还永远吃不完吗?到时候无论是偷偷从此处潜下山偷袭敌营还是撤退,这根长索的准备就显得至关重要。 看着被自己打造的固如金汤的营地,方浩志得意满,信心百倍,他背着手又反复巡视了几圈,确认再无遗漏后,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鹰巢,以后这里就叫鹰巢了。” “啥?鹰巢?”跟在后面的刘猛懵懵懂懂问道:“大头领,俺们不叫黑风寨啦?啥叫鹰巢啊?” 马纲不屑地斜了刘猛一眼,嗤声道:“鹰巢都不懂,真是个傻大个子,鹰巢就是鱼鹰的窝,懂了吗?” “鱼鹰的窝不是在水边草甸子里吗?什么时候跑到这山顶上来了?”刘猛更加迷糊了。 “老黑你闭嘴,”马纲怒道:“大头领说鱼鹰能在山顶上做窝那就一定没错,瞧把你能耐的。” “可是鱼鹰在这儿做窝怎么去抓鱼吃呢……”刘猛还在嘀咕。 方浩跟这两个没见识的家伙没法解释,摇摇头,背起手又慢悠悠四下转悠起来。 防务布置好以后,暂时衣食无忧,接下来就要开始训练这帮没有任何军事素质的水贼了,现在只有四十二人,要是靠现在的他们去跟大王寨斗,难啊。 昨夜是攻其不备,胜在打了大王寨个措手不及,现在大王寨必然是怒火万丈,肯定也加强了活动的戒备和各个节点的防守,真要是面对面硬杠上了,这四十几个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啊。 所以,要想以少胜多,就必须把这四十二人变成一支精兵,一支训练有素的游击高手,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山林特战队。 训练,严格而残酷的训练,才能迅速让这帮昔日的蟊贼脱胎换骨。 精兵,方浩要实现在这个时代成就一番伟业的梦想,最想拥有的就是一支精兵,四十人,四百人,四千人,四万人…… 然而,实施精兵计划之前,方浩先要安定军心,虽然人数很少,也不能让做不到死心塌地跟他干的人滥竽充数。 临时搭起来的窝棚前,四十二条汉子排成弯弯扭扭的几排队形,一个个寂静无声,直勾勾瞅着地上整整齐齐码成四十二堆得金银财物和珠宝首饰。 这都是昨夜抢回来的战利品,被分成等同的四十二份,每份合计黄金八两五钱,白银七十两,铜钱十贯。 铜钱是少了点,可这也没办法啊,虽说他们昨夜在原关山家搜到了三千多贯,可一贯铜钱就重达四公斤,他们在方浩的严令下除了将所有金银首饰和军械带上,每个人必须要扛走一袋粮食,所以,最后拼死拼活带回来的铜钱只有四百多贯。 兄弟们昨夜是流着泪放弃了堆成小山一样的铜钱啊。 即使是这样,地上的每一份钱财也是一份不小的财富。 当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即使在最富足的两浙路,一个壮年劳力每天的收入也不过一百钱,每月无休累死累活也不过三贯钱,而这三贯钱足以养活全家老小。 要知道,一个七品知县的月俸也不过十五贯,这就已经可以让他生活的不错了。 再拿米价来讲,一个壮年人每月吃米三十斤计算,当时米价一石才六百钱,也就意味着,全家三口人一个月吃米九十斤,花的钱也不过五百钱左右,半贯都不到。 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钱财,每份合成铜钱,足足有二百贯。 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两百贯钱到手,回家乡立即就能置上二十亩上好的田地,盖上一栋房子,买上一头犍牛,再娶个媳妇,过上殷实的农家生活。 咕咚,咕咚,很多人的喉结在上下颤动,不停地咽口水。 方浩背着手,面带微笑,沉声道:“诸位兄弟,感谢大家抬爱,抬举方某为大头领,昨夜,兄弟们浴血奋战,拼死杀敌,才有了这笔偌大的收获。” 所有人鸦雀无声,一个个静静地听他在讲。 “有了这些钱,大家都可以回到家乡,买田置产娶媳妇,过上富足的好日子啦,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这个做大头领的,也算不辜负大家伙儿对我的抬爱啦。” “什么?大头领你要解散兄弟们……”刚才还望着地上的财物流口水的刘猛大吃一惊,失声叫道。 方浩一挥手,制止了刘猛继续说话,他哈哈一笑,接着道:“有了好日子,谁还愿意钻山沟,提着脑袋去玩命呢?我方浩是个讲道理的人,以前咱们当山贼是没办法,可现在咱有钱了,如果有愿意回家过好日子的兄弟,只管站出来,取上属于你的一份钱财,方某恭送你离开山寨。” “那大哥你呢?”刘汉犹豫着问道。 “我?”方浩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半晌才悠悠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方浩生于天地间,自然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有兄弟愿意留下来随我的,方某愿与他就在此地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举我黑风寨大旗,替天行道,快意恩仇,才不枉世上走一遭。” 是与大头领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这可不是推举他为大头领,口头上以兄弟相称。 这两者之间,那是大大的不同,天差地别的不同。 再说了,这些人哪里有家可回?谁要是有家有业能有口饭吃的,谁愿意拧着脑袋出来做匪? 替天行道,快意恩仇,好男儿志在四方,生于天地间,自然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群本已灰头土脸的蟊贼,无路可走的蟊贼,彷徨无助的蟊贼,直到遇上了方浩,这才慢慢在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之火,在方浩慷慨激昂的豪迈言语激励下,每个人的心中俱都生出熊熊的火苗。 四十二个兄弟,四十二双血红的眼睛,再也没人看一眼地上成堆的财帛,四十二条汉子轰地一声双膝跪地,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成拳头锤在自己的胸口,跟在刘汉后面振声高呼:“愿意追随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祸福与共,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方浩放声大笑,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他从此不再孤单,他有了四十二个兄弟,而不是四十二个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