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道河西州太平教之乱因为那一场大雪的缘由,它并没有很快的传入江南道,也没有传入京都玉京城。 但河西州遭受了雪灾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少。 因为朝廷在大量的购买粮食。 尤其是江南苏氏还有广陵城的大粮商蔡正遥,他们竟然派出了自己的商队,冒着大雪将自家粮仓中的粮食紧急的送去了河西州。 就连颍州陈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这样的大世家,也纷纷派出了自己的商队将收购而来的粮食向灾区送了去。 商队极为浩大。 沿途所经州府县郡甚多。 还有官兵护送。 这当然令更多的人知晓,便认为河西州之灾情恐怕是百年难得一遇。 于是有许多的人在感慨。 若是在姬泰掌权时期,这样的事断然是没有的。 那些灾民们……饿死冻死便是他们的归宿。 可现的这位皇上,他却举全国之力在救那些灾民们,这才是为民着想的好皇帝! “难怪他能写出《卖炭翁》和《山坡羊》这样的文章!” 太学院后院。 韦玄墨一捋长须,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梅放夕,又感叹道: “老夫这才明白兄长劝我来宁国的道理。” “皇上在老百姓心中的威望是极高的……其实细细想来,他好像也没做什么事。” 韦玄墨老眼里露出了一抹疑惑: “他这一家伙跑去了长乐城,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朝廷明儿个就要休沐了,他却还没回来。” “老夫颇为纳闷的是,身为皇帝,他人不在宫里,偏偏朝中一切运转都极为正常……” “而这,在老夫看来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梅放夕煮着茶,咧嘴一笑:“有什么不正常的?” 韦玄墨俯过身子: “温煮雨他们确实有本事。” “虽说皇上离开京都的时候已经将国家之大事给定了下来,可在具体的执行中,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老夫在越国时候。” “越皇,是一位难得的勤政的皇帝。” “简冼和仲孙谋这左右二相,也是不逊色于温煮雨他们的贤相。” “可国内之事……说不上是一团糟,但糟心的事却又不少。” “皇上御书房的案头堆积着处理不完的奏章,每一天的朝会说的都是国家各地发生的事,每一场廷议都在讨论那些事的解决之法。” 韦玄墨坐直了身子,接过了梅放夕递过来的茶盏,一声叹息: “皇上很累。” “所有的大臣也都很累。” “那日子过得,当真是睡得比狗还晚,起的比鸡还早。” “老夫曾以为,有如此明君有那么些贤臣,恐怕越国会开创出一个崭新的盛世复兴之局面。” “却没料到而今的越国……反而陷入了极度危险之中。” “其实现在想来,倒是不能完全怪罪于乔子桐。” “越国的危机早已埋下!” “便是党争!” “放眼历史,其实历朝历代这样的党争不胜枚举,比如宁国的昭化皇帝,其得位便是在党争中胜出罢了。” 呷了一口茶,韦玄墨放下茶盏,“关于党争这个问题,老夫早已向皇上提起过。” “但皇上却说……争并不是坏事。” “适者生存,智者胜。” “要想坐上这张龙椅,当然需要与人斗!”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太子与四皇子之争,也正是因为皇上的这种放任的态度愈演愈烈。” “于是,下面的大臣们为了找到未来的靠山,便开始做出了选择。” “皇位之争,最终就是派系之争。” “偏偏越国又有一个国教参与其中,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 “乔子桐就是看见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恰逢皇上病重,恰是局面最为混乱的时候他趁虚而入……” “越皇恐怕至死都闭不上眼!” “操劳了一辈子,却给他人做嫁了衣裳。” “反观李辰安这个皇帝……他这甩手掌柜当得舒服啊!” “我纳闷的就是,他就那么信任内阁么?” “温煮雨他们,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做出一应的决定么?” “要是错了,那可是要担责的!” “轻者罢官,重着流放甚至抄斩!” “另外……长此以往,这皇权会不会被架空了?又变成了权臣当道的局面?” 梅放夕眉梢一扬笑眯眯看了看韦玄墨。 “杞人忧天!” “不过你这忧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老夫曾经也忧过。” “老夫问花老头,皇上年轻,如此轻浮大意,是否会埋下祸端。” “你猜花老头怎么说?” 韦玄墨期待的看着梅放夕:“别卖关子!” “花老头说,凡大兴之世,皆无为而治!” “……什么意思?” 梅放夕两手一摊:“就是各司其职!” “花老头说皇上就是个人,又不是神,是人就有缺点,他不可能是全能的!” “一个国家,最怕的不是皇上无能,而是皇上将自己当成了神!” “大小事都要去指手画脚,都要装着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去做出一些有如白痴的决定。” “就像你们那位越皇一样。” “他真的就懂经济?就懂文学?就懂行军布阵?就懂种田打铁等等?” “这不可能嘛!” “但偏偏他不放手,朝中对这些行业懂的官员就得事事向他汇报。” “他是皇帝呀,官员汇报了之后,他不能说自己不懂,那就得做出批示。” “他的批示便是圣旨!” “下面的官员哪怕知道是错的敢辩驳?敢不听?” “他们只有按照皇上的旨意去行事,将错就错的去做,最终倒霉的是谁?” “是百姓!” “是国家!” “所以咱们的这位皇帝才是最聪明的,他敢于放权,正是因为他的敢放,内阁的官员,朝廷的所有官员也才敢去做!” “做他们专业的事,做他们擅长的事。” “没有了那些繁琐的请示汇报批复的程序,朝廷运转的效率就更高,出的错反而会更小。” “现在大家伙当值的时间更短,每个月还有四天的假期,朝中的一应事情却都没有落下。” “另外……咱们这位皇帝可不仅仅是诗文了得,他这个人呀……在诸多方面都有过人之处。” 韦玄墨微微颔首,又问了一句: “他那科学院还在修建,他早早跑去……有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