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收班回营,李世民大踏步的走进了帅帐谁也没有理。众将都一阵愕然,又不敢上前去跟皇帝搭话。最后只好推举李光进到帅帐见一见皇帝。李光进到帅帐的时候,皇帝正在和韩愈说着什么,并让他从旁用笔记录。李光进求见进去了以后,嗫嚅了半晌说道:“陛下,略失一阵而已,其实也不必灰心丧气。”“朕像是那样的人吗?”李世民疑惑的看了李光进一眼,说道,“这一战的既定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有些伤亡,但朕还算满意。”李光进愕然愣住:原来皇帝……不是在生闷气啊?李世民又对韩愈说道:“再记下一条。松白原的地势是从西北向东南略作倾斜。无草木沟渠障碍物,惯有西风。”韩愈奋笔如飞,马上记了下来。然后将纸上墨汁吹了一下,递给了皇帝。李世民看了一眼,说道:“不错,替朕好好收起来。”于是就让韩愈退了下去。“陛下,你这是在……做笔录?”李光进不解的问道。“不错。”李世民说道,“刚刚朕让韩愈写下了三十一条东西。都是朕上阵归来后的发现、感悟和一些有用的线索。李光进,你以为朕急匆匆的跑进帅帐,是躲起来生气了吗?那你还真是不太了解朕。灰心丧气不是朕的习惯,生气发怒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末将愚昧了,请陛下恕罪。”李光进惭愧的拱手认错。“无罪。”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让浑来一趟。朕要和你们两个商量一些事情。”“是!”李光进快步走了。不久,浑请到。御前兵马正副元帅二人,还是头一次和皇帝在一起共同议事。李世民单刀直入的说道:“都说一说,今日之战有什么感想。浑,你亲自上了阵。你先说。”浑略作寻思,说道:“陛下,末将今天的感觉……不是太好。吐蕃人,个个都像着了魔一样。骁勇又凶悍。他们的体力,比我们好太多了。而且,斗志也更加旺盛,杀气也更足。相对而言,我们的将士显得有些畏手畏脚,胆气不足。临阵拼斗的时候,没有勇往直前的必死决心。战局,一直打不开。我军十分地被动。末将在阵中往来冲杀。感觉异常的吃力。”“嗯。这应该就是你最切身的体会。身在战局之中,这样的东西我们是领悟不到地。”李世民说道,“说得不错,有价值。李光进,你有什么感觉?”李光进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末将如果说话。恐怕会有些不敬……”“但说无妨。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也不会记恨你。”李世民大度的说道。“那末将就说了……”李光进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末将以为。陛下今天的排兵布阵有问题。之前陛下演练过多套战阵阵法,为何今天只排出最传统、最保守的打法来应付这重要的开旗之战?临阵指挥之时,也没有应变和灵动可言,所有行动举止,全在吐蕃人的掌握之中……首战之利,我军士气会大受影响!”浑吃了一惊,怪眼瞪了李光进一下,只差骂他:不想活了!李世民却扬起手来:“说得很好。你们二人,一个在阵中,一个在阵外。都说出了很有价值的东西。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朕明知道这样打会输,还要一意孤行呢?”浑和李光进愕然的摇头。李世民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很好。连朕身边地人都理会不了。那赤松德赞就未必能知道了。”浑和李光进都惊疑起来,低声问道:“陛下如此……有何深意啊?”李世民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谓之虚实。要说斗阵拼杀,朕何时怕过任何人?就算吐蕃是骁勇无敌的论莽热,当日斗阵之时还不是被朕耍得团团转?朕这一战的目的,就是要示弱。”“示弱?”浑和李光进同时惊讶的脱口而出。“不错,示弱。”李世民说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规模巨大的战役。朕是不会计较一城一池之失地。若有必要,朕败退一千里也是可以的,只要最终能一举而胜,目的就达到了。你们想一想,赤松德赞调集精兵、做足了准备、养足了精神在大非川等我军来决战。如果首战他们仍然不利,后果该当如何?”李光进想了一想,说道:“假如末将是赤松德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不胜,必然会提高警惕死守不战。我军补给困难,他大可以拖着耗死我们。”浑也说道:“还有,如果这样精心准备、强兵猛将打出地一战仍然不胜,是末将的话就会变得异常的小心,不会再轻易出战了。”“说得好、说得非常好!”李世民哈哈的笑道,“有时候,胜利未必就是好事,失败却未尽都是坏事。你们刚刚也说了,倘若首战我军得胜,赤松德赞必定如同惊弓之鸟,死死的龟缩着不出来,或是变得异常的谨惕小心。这样一来,我军的机会就渺茫了。这就跟钓鱼一样。你要取鱼儿的性命,总不能拿空钩子来钓吧?首战之失利,不过是朕下的一条饵罢了。你们千万不要再往心里去。”“陛下高明!”李光进和浑这才恍然大悟,欣然说道。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不过,朕也不是一切智珠在握的神人。通过这一战,朕也意识到了许多地问题。首先,论莽热的确是骁勇无敌。有他在,就是一个大麻烦。我们要想办法除掉这厮;其次,吐蕃人针对我大唐的步兵陌刀阵与盾甲兵混合战法,已经有了针对性地应对措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朕手上地骑兵有限,精锐的飞龙骑只剩七八千人了。跟吐蕃人硬碰硬,不是个法子。从鄯城到大非川一带,全是适合骑兵突战地平原荒漠。从地利上讲。我军尽处劣势。这个问题,我们也要想办法弥补。”“还有士气地问题。”浑补充道。“这个朕倒是不担心。”李世民说道,“我军从岐州出发开始,一路上有胜有败,将士们的经历多了,心志普通会变得成熟起来。另外,拿下兰州后,我军一路高歌猛进疯狂推进河陇七八百里。不是朕说。有些人心中已经滋生了一些骄傲自满的心态。这时候迎头淋上一桶冷水,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行军打仗,最忌骄躁。朕相信,这一次的失利只会让将士们知耻而近乎勇,重新摆正心态端正态度,对以后会更加有利一些。只不过,你们这些领兵地将军们。要留意将士们的心态变化,说话要注意。示弱诈败之事自然不许提;另外,朕也不想有灰心丧气的流言出现在军中。”“末将等记住了。”二人一起拱手应命。“好,浑。你回去清点战斗结果。料理伤员。”李世民说道,“李光进留下来,朕另外有事跟你说一说。”浑应命离开,李光进说道:“陛下还有何训诫?”李世民神秘一笑,说道:“李光进,有兴趣跟朕玩一个游戏没有?”“游戏?”李光进愕然。李世民笑道:“不错。以前在长安时,朕经常和宫中的妃子们玩的一个游戏。到了冬天下雪,就在雪地里支起一个大篮盆,远远的系上一根绳子。篮盆下洒上一些谷子。若有鸟儿前来,就扯倒绳子。就能捉到鸟儿了。屡试不爽,很过瘾。”李光进不禁婉儿笑起来:“陛下,现在并未下雪呀!”“哈哈!”李世民笑了起来。“谁说没下雪?要朕说来。整个河陇现在都在下着大雪。今日首战就是朕洒下的谷子。至于你,朕是想问。想不想当那个捕鸟的篮盘啊?”“想!”李光进幡然醒悟,欣然大声道。李世民笑道:“哈哈,别激动。附耳过来,听朕妙计!”三天以后,大唐御前兵马元帅李光进,奉命前往凉州、兰州河陇一带采办军粮。这三天来,唐军阵营前高挂免战牌,任凭吐蕃人如何叫骂,就是没有一个唐军出去理睬他们。李光进一路带走了兵甲三千,民夫五千余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河陇一带。鄯城所在之地,交通四通八达。消息很快通过细作,传入了吐蕃人地耳中。赤松德赞冥思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李漠缺粮了,这个我相信。可是现在正值夏中,河陇一带麦田未熟,他能去哪里采办粮草?”大相尚结赞说道:“赞普,或许正是因为唐军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李漠才不得不亲自派人出去办粮,以应一时之需。估计长安也要秋熟之后才有粮草送来,唐军军中肯定是青黄不接,要断炊了。”赤松德赞狐疑的看着尚结赞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尚结赞心里一阵发毛。过了半晌,赤松德赞才回过神来,说道:“如此说来,唐军军中缺粮,已是不争的事实。他派出这么多的人人去办粮食,多少能弄一点回来。河陇一带的汉人们,还不砸锅卖铁的支持他们期盼许久地大唐王师吗?哼,李漠也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这时候又不是收粮税的时间,顶多也就是去向河陇百姓强征租粮,也是暴君一个嘛!”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论莽热出声道:“赞普,末将认为,这是一条不错的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起来,给李漠一个更加沉重地打击。”赤松德赞眼角闪过一道毫光,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绕道劫粮,对不对?”论莽热欣然道:“正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赞普的法眼!”“你别太心急。你不要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赤松德赞冷冷的说道,“要说起来,当日你在兰州,干得不可谓不漂亮。识破了李漠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狠狠的挫了一下他的锐气。只不过,你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拿下最大的功劳——奇袭长安,这一招不可谓不漂亮,可是你投的本钱太大了,不值得。像这种破釜沉舟地打法,当时并没有必要。因为那时候,你只需紧守兰州争取时间即可。现在,更没有必要。因为我军占优,正面实打实的一招一式来,我们并不怕他李漠。”论莽热想了一想,说道:“赞普说得有道理。可是……末将却以为,这样的好机会白白错失了却有些可惜。众所周知,大唐现在国力日盛。万一李漠现在是故意拖延、等待援军和粮草,到后来对我军就会有些不利了。现在,如果我们能斜道插入,一举断了他这一批从河陇辛苦采办来地粮草,无疑就是让李漠雪上加霜。到时候,唐军无粮必然大乱。我军正可痛打落水狗。要是拖延下去,对方元气恢复、得了生力军相助,就一切不可知了。”尚结赞一听,有道理!马上说道:“赞普,大帅此论甚高啊!机不可失,不能让李漠这么轻松地在河陇弄粮草回来。”赤松德赞寻思了许久,轮着眼睛不停的瞪着尚结赞和论莽热看,迟迟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