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拍了拍有些圆鼓的肚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道:“这一下,我算是感受到了。能在家里吃一顿安稳的热饭,真是天下头一等的美事。”野诗良辅和高固这些将军们都乐得笑了起来。武元衡从旁说道:“汉王殿下此行,九死一生,总算是安然归来。我们西川数百万军民百姓,也可以安下心来了。”墨衣心甘情愿的坐在李世民的旁边,像使女丫鬟一样递上了热乎的毛巾,给他抹了嘴擦了手。乖巧得就如同一只百依百顺的鸟儿,眼神里毫不隐藏的表露着浓浓的眷恋之情。李世民摸着肚子站起身来,踱了几下步子略微活动了一下。众人都要起身,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饮宴。李世民拿起一杯酒走到马勋和异牟寻身边,对他们说道:“云南王与马将军二位,就是我西川最大的恩人。这一次若不是二位奋力相帮,维州肯定早早失陷于赤松德赞之手了。也就是在数日之前,如果不是你们带兵在摩云渡南岸接应,本王这条性命,也要交待在蕃将论资尔柯的手里。大恩不言谢,本王仅以一杯酒水,聊表心意。”马勋和异牟寻都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汉王殿下实在言重了。”异牟寻正色道:“罪臣本是戴罪之人,承受汉王殿下不弃,给了罪臣和南诏子民一条正路可走。罪臣与南诏子民,感谢汉王殿下还来不及,又何来颜面枉受殿下的谢意?”李世民呵呵的笑:“云南王,今后再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情。本王早早说过了,大唐与南诏,本来就是兄弟睦邻之邦,和平互助就是应该的。日后云南王回了南诏,还请多多劝导南诏六诏子民。消除他们心中的顾虑和怀疑,把大唐看成是真正的朋友和兄弟。”“应该的、应该地。”异牟寻诚惶诚恐,感激不尽。马勋则是凛然说道:“汉王殿下,末将只是一介匹夫,眼里只认得比末将还能拼命、还要勇猛的人。汉王不仅是个勇冠三军打得起硬仗的大将军,更是睿智高明的大元帅。殿下肝胆照人胸怀如海,末将等人是万分佩服。末将这一回。能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兴元府赶来与殿下并肩作战一场,也不枉此生了!待末将回去后,会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转告严公(严震)和山南道的所有军民百姓。让他们都知道,汉王殿下是个义薄云天气吞万里地大英雄!”“过誉啦!”李世民呵呵的笑道。“你我出身入死一场,何必说这些客气话。当时听闻马勋马将军率领山南西道大军来援,本王兴奋得几夜没有睡好。严公与马将军的恩情义气,本王势必永世牢记心中。数月以来,马将军率领麾下勇士。出生入死历经大小数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前不久,又在黄河岸边救了本王性命……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来感谢了。来。请满饮此杯!”“等一下!”出乎李世民的意料之外,马勋急忙说道,“汉王殿下非要称谢,可不能忘记了另外一人。若不是有武长史武大人,派人送急书给云南王和末将,我等又哪里想得到,暗中挥兵西进,在黄河沿岸和紫山附近寻找、接应汉王!”武元衡无奈的摇摇头:“马将军。不是说……不让你提及此事地吗?我一个酸腐书生,哪里懂得什么行军打仗。当时只是妄自猜度罢了。我还一直担心,因为擅做主张调动兵马,回来汉王殿下要骂我呢。这下倒好,全被你说穿了。哎!”“哈哈,伯苍。你这可就有点矫情了。”李世民哈哈的大笑起来,“当时我手下飞龙骑只剩下不到二千人;李带来的骑兵,也仅剩四千人左右。我们六千余兵马正当疲惫不堪,而且刚刚渡过黄河到达南岸,立足不稳。不料吐蕃大将论资尔柯率领一万铁骑突然杀到!当时的情况,真是万分危急。若不是有马勋将军率领万余骑兵赶到,我们很有可能就要葬身在摩云渡南岸了。赤松德赞的确是个厉害地角色,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派兵出来,在最紧要的关口围剿我。不过,我西川也有神机妙算的武伯苍,和骁勇无敌地马勋么!——哈哈,来,二位都请斟满美酒,畅饮此杯!”武元衡呵呵的笑着,拿起一杯酒站起身来,说道:“若说感谢,我西川的数十万军民百姓,和在座的各位将军、同僚,都是英雄。卑职厚颜借花献佛,就以此杯,敬所有在座的诸位!”“好!”李世民畅声欢笑道,“诸位,一起来吧!西川好不容易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一起畅饮这杯庆功之酒!”“请!”所有人一齐起身,室中美酒荡漾,欢声四起。这场酒宴,一直进行到夜半方休。李世民被众人灌得酩酊大醉,几乎是被抬进了房间。墨衣替他去了衣服,看到他身上的处处伤痕,忍不住一阵阵心疼。她打来热水给他全身擦拭了一遍,又唤来两个丫鬟帮忙,才费力的给他换了一套干爽地新衣裳。正要将他推进被子里睡觉,正在沉醉中的李世民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倒,两手一阵乱摸乱抓起来。墨衣被折腾得又疼又痒,心里却又有些七上八下了。可惜这个男人,实在醉得像烂泥一样了。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费力的将他拉得睡好,然后轻轻拥着他睡到了床上。李世民鼾声如雷,墨衣始终是一夜无眠。整夜的时间,她都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再从身边溜走,回到那狰狞可怖地战场之上。翌日清晨,李世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尽管头很疼,嘴也很干,可满心放松地他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终于——打完了!”墨衣刚刚朦朦胧胧的睡着一会儿。这时被惊醒,揉着眼睛说道:“睡醒了吗?我去给你取水来喝。”李世民浑身轻松,笑呵呵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的王妃,你可真是细心。知道宿醉醒来之后,最要喝水。”墨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臭死了!……别扯着我,我去给你倒水。”她披了一件衣服起了床,娉娉婷婷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到榻边拿给李世民喝。漫妙绝伦的身段与妖冶无双的面容,在刚刚从血腥战场上回来的李世民看来,就如同梦幻般的不真实。李世民喝过了水,看到墨衣脸上微有些哀怨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吧?”“还说呢……那么大地鼾声,谁能睡得着?”墨衣放回了茶杯,又缩回了床上。李世民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不怀好意的笑道:“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墨衣脸色微微笑红,越发娇艳迷人的笑道:“那你认为呢?”“我资质这么鲁钝。哪里猜得到。不如,你就说个清楚吧。”“哼,别装蒜了!你看你。都坏起来了,嘻嘻!”“那就来吧,我最亲爱地王妃!”日上三竿时,二人才庸懒的爬起了身来。李世民对护院的小卒说,让他给武元衡等人递个信过去,就说汉王今天不理事,只作休息。然后,李世民带着墨衣。二人一起到了徐战府上。徐战的一家人,还被临时安顿在维州城里居住。昨天大军班师回城时,李世民清楚的在人群中见到了徐战地老父和妻儿,心中忍不住酸痛了好一阵子。徐战,就带着那么几千人。陷在了数万吐蕃大军丛中,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么?……每逢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总是感觉十分的遗憾和伤心。一来,徐战完全是为了掩护自己而陷入了绝境;二来,他也是个不可多得地将才,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对吐蕃无比的熟悉。像这样的人才,可是不多见了。徐府里正挂起了白孝白帆,徐家的人将徐战的衣冠放入了棺中,做成了一个衣冠冢。李世民进去的时候,徐家的人顿时痛哭起来,无比哀痛。李世民强忍着伤感,劝慰了徐家地人好一阵子。徐父虽然也是一辈子生活在吐蕃,骨子里却有一股汉人仕子特有的骨气,他既伤心又有些自豪的说道:“犬子没有给徐家丢人。为将者马革裹尸还,正得其所。只是可惜啊……小老儿在军中打听了一番,犬子多半是阵亡了。我们却不能见到他的尸首,只能建个衣冠冢,遥遥凭吊。就算是有马革……也不知将裹何物啊!”李世民也颇有些伤感的长叹了几声,眼圈儿都有些红了。他对徐父说道:“老太公别心忧。徐战如果真地是战死了……本王会用俘虏的吐蕃宰相尚悉东赞,去交换他地遗骸。从今往后,你们徐家的人,由我汉王府一力资助供给用度,保证你们一家老幼,衣食无忧。不知道……徐战生前,有几个孩徐父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招手让三个孩子走了过来,说道:“汉王殿下,犬子有三个孩子。长子徐韬,今年年方十二岁。小的两个是闺女,分别是九岁和六岁。”李世民看了看徐韬,长得跟他爹极其相似,颇有几分天生武者之相。他心中一动,说道:“老太公,不如就让徐韬进我汉王府吧?我府上也正有一名孩童,跟他年纪相当,名叫房慈,也是忠烈之后。本王愿意将徐韬收在身边视为己出,好生抚养教导,让他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也不枉他父亲,对他寄予一番厚望。”徐父顿时惊喜不己的说道:“韬儿,还不快给汉王殿下磕头!”徐韬虽然年仅十二岁,从小也是生在吐蕃,好在从小都是受的汉族文化的熏陶。身体体格颇像吐蕃人,言谈举指却是地道的汉人。小小年纪的徐韬,毫不含糊一板一眼的给李世民磕起头来。见到徐韬这么懂事有礼,众人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徐战的影子。徐父等人又忍不住一阵唏嘘哀痛起来。离了徐家,李世民就给几个军士交待了一下。让他们在徐家办完丧事后,将徐韬接过来。另外,他又派人去见了一次武元衡,让他安排用尚悉东赞交换徐战尸首的事情。办完这些事情,李世民仍然无心去军中或是刺史衙门。他带上墨衣,出了维州南门朱雀关。两人都换上了平服,骑着马儿,到了维州城南的大平原上散大半天的时间里,墨衣一直静静的跟在李世民的身边,沉默不语。她看得出,汉王至从回来后,虽然表现得很放松、很随意,可是心里却充斥着很多的伤感和压抑。二人策马徐徐而行走了许久,李世民才自言自语的道:“长达大半年的鏖战,西川之地战火不休,平添了数万冤魂。赤松德赞,你也该收一收手了。”墨衣见他开口说话了,居然松了一口气,接过话来说道:“西川虽然损失惨重,可是吐蕃人受的损失更大。这一次,赤松德赞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来滋事了。”“但愿如此吧。”李世民轻吁了一口气,凝眉说道,“这一次,要不是朝廷下达严旨,让我和李晟等人撤兵,说不定连羌水一带都给他夺回来了,甚至有可能收回吐谷浑故地。不过,大唐,尤其是西川,也的确是再也打不起,经不起战争的消耗了。我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是谁,包括我……都不要再生出打仗的心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