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王伦杀出数以千计的济州水军包围后,胸口如铁匠拉动的风箱,剧烈的鼓动起来,大口的呼吸着血水交融寒风的味道,有些冰冷,又有些甘甜。 他一把扯碎了身上的破烂盔甲,准备换上一件水军都头所穿的五十锻步人甲,就在这时,大腿上中了一箭的杜迁,一步一踉跄的走了过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百锻柳叶甲!”王伦瞧见层层叠叠的柳叶形盔甲,心中极为惊喜,正在遗憾走的过于匆忙,没能剥下楼船指挥使战甲的念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控制住即将洋溢到脸上的惊喜,微笑着拍了拍杜迁的肩膀,赞扬道:“不错,这次你立下大功了。” “嘿嘿。”杜迁听到王伦的赞扬,很是高兴的大笑了几声,随后,颇有挑衅意味的对林冲,挑了挑眉毛,好像在说,我才是哥哥的心腹。 林冲斜倚在桅杆上,一边深情的抚摸着红缨枪,一边轻抿着陈年老酒,对于杜迁的挑衅视而不见。 他那灰暗的眼眸,怔怔的遥望远方,遥望白茫茫的飞雪,遥望沧浪涛涛的大江。 眼中仅有,也只有两件物什。 长枪,老酒。 杜迁见林冲把自己当做空气一样,直接无视,胸中的得意还没冒出来多久,瞬间化成了无边的愤怒,再看到周围小喽啰异样的目光,‘噌’的一下,朝前方大踏了一步,想要扬起抢来的五十煅偏刀,斩杀林冲。 直到这个时候,林冲依旧是斜倚着桅杆,落寞的喝着陈年老酒,看都未看一眼将要偷袭的杜迁。 不过,那杆蜡黄长枪吊坠的一抹红缨,陡然间逆着凛冽的寒风,怪异的飘荡起来,扫飞了一片片卷舞的白雪,也扫进了杜迁的眼中。 杜迁掌中的偏刀,忽然改变了方向,在林冲脚下的甲板,细致的刮了刮落雪,讪讪的笑道:“哎呀,积雪太多了,小心滑到了林教头,我替林教头清理一下。” “噗呲——”一旁的小喽啰们,瞧着色厉内荏的杜迁,一时没能忍住,纷纷低头笑了起来。 杜迁听到小喽啰们笑声,脸容瞬间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吼道:“笑什么!没看到林教头正在思考怎么应对强敌,没时间清理积雪。” “还不把艨冲划的快一些,省的被敌人追上。” 他一边呵斥着小喽啰们,一边顺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台阶,赶忙跑到王伦的身边,趾高气扬的指挥这些小喽啰,快速划船。 王伦瞧见这滑稽的一幕,摇头轻笑了一声,对这个投机取巧的杜迁,毫无办法。 他的心思很快从这件事上移开,双眼透过兜头拍来的大浪,看向了奋勇直追的济州水军,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王伦快步走到船尾,仔细的端详了后方浩浩荡荡的水军,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隐在黑暗中的楚江王,一对空洞的眸子,也在深深的望着声势浩大的水师大军,片刻之后,漠然道:“陛下是不是觉得,我们冲出去的太容易了。” “没错。”楚江王的这句话,刚好说中了王伦心底想要说出口,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的那个点,听到楚江王的提点,胸中顿时舒畅了很多:“确实有些过于容易了。” 楚江王虽说没有参加战斗,只是作壁上观,但看的却更加清楚,对于这一点感同身受的同时,也知道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突围。 他那空洞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亮光,漠声道:“陛下冲上第一艘楼船,看到了几名宋江麾下的梁山好汉?” 王伦轻拍落满身上的积雪,沉吟片刻,皱眉道:“只有李逵和郭盛两个人。”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宋江麾下的梁山好汉,足足有二十几人,冲上第一艘楼船的不过两人,暗道又在耍什么花招。 楚江王知道王伦心中在想什么,也应该这样想,双方毕竟处于对立的状态,宋江很有可能会为了铲除王伦,搞出一些阴谋害死他。 就算是宋江不会,倚为心腹的吴用,难保不会耍出一些阴谋诡计。 再加上现在这个情况,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用偷袭失败之后,一门心思的想要谋害王伦。 楚江王之所以没有跟随在王伦左右,便是在观察整个战场的形式,监督没有加入战斗的宋江和吴用。 一旦对方想要使出阴谋,他就会根据情况破局,或者直接通知王伦逃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楚江王并没有发现一点异样情况,也没发现对方想要耍阴谋,反而派遣麾下所有的梁山好汉,拼死抵抗水师大军,为王伦他们拖住一条来之不易的生路。 楚江王刚开始还有些奇怪,但时间一久,便想明白了这件事:“陛下放心,宋江没有耍什么花招,更没有谋害陛下的意思。” “陛下之所以这么快的突围出来,便是由于宋江下了死命令,让其余的梁山好汉,一定要拖到你们出来。” 王伦听到这句话,反而更加的困惑了,不解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为了共同抗敌,也没必要为了我,费这么大的力气,不惜命令麾下的梁山好汉拼死作战。” “有点太奇怪了。” “不奇怪。”楚江王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解释道:“第一,他并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李逵和郭盛。” “一来,这两人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二来,这两人天赋都很高,其他人的天赋就稍微低了一些,用一些低天赋的人,换取两个高天赋的心腹活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目光纷转,楚江王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解释道:“陛下是想说,宋江完全可以派遣低天赋的人前去攻击楼船,命令李逵、郭盛拖住合围的水师大军。” 王伦轻轻颔首,赞同道:“没错,这样一来,就不必费这么多的心思了。” 楚江王忽地望向了南方,望向了宋江所在的位置,漠声道:“这一点正是宋江的可怕之处。”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以毒辣的眼光,看穿了整个战场的形式,同样也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