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虎躲在房内,看着村内厮杀着的众人,眼中满是挣扎。 当铁爪帮气势汹汹地冲来时,任虎竟觉得自己并没有如何激动。相反,他还产生了丝恐慌。 为什么呢?只要弟兄们一来,他便可以获得自由,重归铁爪寨了。那儿有肉、女人,不像这里,只有永远都填不饱肚子的米汤。 任虎扭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荀米,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这女娃在村子里没亲人,竟被所有人都给忘了,没有带到村后的土坡上去避难。任虎刚想带走她,自己的弟兄们便已经从远处奔来。 他没法子,只能插上门闩,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等拿下了万鹤村,自己亲自向大当家求个情,或许还能饶这女娃一命。 可任虎紧接着便惊得瞪大了双眼。 陷马,火烧,箭雨,轰炸,伏击。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一个丢掉性命,越来越少,做着最后的困斗。 任虎从未想过,有一天,铁爪帮竟会在这小小的村子里覆灭。 最让他吃惊的是那年轻人和大当家铁冷的一战。 自从铁大当家手撕了两头野蛮牛,一拳砸死一只钻地鼠王后,他便对大当家奉若神明,死心塌地地卖命。 可任虎紧接着便看到了这一幕——那年轻人一枪将大当家捅了个对穿,随后与他打得有来有往,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撞坏了四周的房屋,打裂了脚底的砖石,每一下所含的力道都不像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任虎只觉自己口干舌燥,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缓缓挪到床前,颓然地坐倒在荀米身旁。 “外头……外头怎么样了?”荀米问。 任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外一片厮杀吼叫声,严严实实的墙根本遮挡不住,可他不知是该安慰荀米,还是荀米反过来安慰他。 “反正……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 荀米爬下床,刚想去窗外瞧一瞧,却一把被任虎给抓住。“你别去看!” “为什么?” 任虎心中忽地没来由一烦,道:“你们赢了可以吧!铁爪帮……铁爪帮已经不存在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荀米没有欢呼,甚至连一丝激动的神情都没有。她一言不发,回到床前,重新坐下了。 任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开心?” “开心?”荀米摇了摇头,“从没有奶奶的那一天起,我就不知道开心是什么了。” 任虎扭过头,望向瘦瘦小小的荀米。 他发现这丫头营养真的很差,头发干叉枯黄,身体单薄的就像一只雏鸡。明明万鹤村里还有食物,她怎么能瘦成这个样子。 任虎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伸出手,不由自主地移向荀米。 “你几岁了?” “九岁。” “九岁……我已三十四了,一直一个人,也没有儿女……”任虎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惊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他强压着不安与躁动,颤声道:“等这一切结束,我也就没地方可去了。你……你愿不愿意……” “嘭!” 木门突然被人撞开。 任虎受惊般弹起,将荀米护在了身后。可他紧接着便变了表情,惊恐地愣在当场。 “大……大当家?” 铁冷已变成了个血人,面色仓皇而又狰狞,皮肤还在源源不断外渗着鲜血。他瞪视着任虎,继而便将视线转到了荀米身上。 任虎讷讷道:“大当家?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铁冷一瘸一拐地走到任虎身边,一掌将他挥开,随即抓起荀米的头发,狠狠朝屋外拖去。 任虎被击倒在地上,不由吐出了口鲜血。他听见了荀米的哭喊尖叫,还有铁大当家粗声粗气的怒喝。 不行,不能让他带走。 任虎挣扎着站起,拄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向屋外。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任虎看见铁大当家正锁着荀米的脖子,那双粗大的手比她的脑袋都大。身前,那年轻人正提着那把巨大的长枪,与铁大当家对峙着。 “我不杀你,你放了她。” “哼!你当我好骗?给我匹马,我逃远了,自然会把她放回来!” 他不会放的。任虎心中大叫。这是铁爪帮惯用的伎俩,人质一旦毫无用处,便会把他杀死,免得生变。 “嘿嘿,铁大当家莫要忘了我是什么人。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一个毫无用处的小姑娘的性命?” 你不在意,我在意!任虎心凉了半截。望着在两条巨臂下脸色渐渐变白的荀米,任虎咬咬牙,走向了铁冷。 “大……大当家,你……请你放了这小姑娘吧。” “你是谁?” 任虎硬着头皮道:“大当家,我是任虎啊,是……是杜二哥手下的。” 铁冷乜了他一眼,高声喝道:“任虎!你难道现在还帮着这群贱民不成!” “不……只是大当家,求你……” 异变陡生。 乘着铁冷注意力不集中的当儿,那年轻人突然冲上前,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虎炮锤!” 拳势刚猛,竟隐隐响起一声虎吼。铁冷不敢硬抗,忙放开荀米,侧身躲开。 “保护好她!”那年轻人怒喝一声,再次扑向铁冷。 “你既然要杀我,那我便先杀了这小丫头!”铁冷嘶声惨笑,竟不管不顾身后扑来的叶文,只是冲向荀米。 不能……不能让她受伤! 任虎心中疯狂嘶吼。 他迈开腿,忽地冲到铁冷和荀米之间,朝自己的大当家挥出了拳头。 “找死!” 铁冷狞笑一声,双拳猛然砸下。 “轰!” 任虎只觉整个人轻得变成了层纸,没了知觉。他倒在地上,却没有痛楚,只是感觉耳朵嗡嗡的,眼前红红的。 荀米呢?她怎么样了…… 任虎努力扭过头,却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鲜血倒映出他无神的眼睛,还有那哭喊着、越冲越近的小姑娘。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花海中。 荀米骑在他背上,两脚搭着他肩头,笑得很灿烂。 她吃胖了,两条手臂跟白藕一般,柔柔嫩嫩。 “爸爸,快走。”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