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刘玉波一摸发现枕边人早已起床忙活去了,心中对吴秀的爱怜也越发深厚起来。自刘母遁入佛门,吃斋念佛后,一大家子的事都落到吴秀头上,倒也是让她越发劳累起来了。看来这女官的制度的确要早点施行下来才是,不过在此之前得好好的思虑一下杨颖的去处。这杨颖待在府中甚久,深的母亲喜爱,行事作风又是强势本来乃是这次女官制度当之无愧的头号人物,奈何此女深信天主教,又不断的在府中和官员妇人处传教实在是让他不喜,尤其差点把他母亲都忽悠后,这已经有些超出刘玉波的底线。 刘玉波对于宗教倒不是太烦感,但是在这个时代见多了后,便开始反感了起来,这时代的宗教不是后世经历过科技人文洗刷的宗教,百姓也基本上大都属于不识字的一类,对于人的控制是相当的厉害的,而且最为重要的事这个时代的外来宗教对政府组织的渗透异常的厉害。不像道佛二教已经彻底的融入中国,完成了中国化成为本土宗教。 以天主教来说,世界各处的天主教都必须由梵蒂冈控制,对于刘玉波简直孰不可忍,他想打造一个包容性的儒家文化圈,对于宗教是有一定宽容度的,但是这种即不由他全权掌管又不愿意中国化的宗教,刘玉波是毫不犹豫会排斥的。现在若不是为了给这些西方国家展现一番他的友好与包容,减缓与西方教士阶级的矛盾,他早就进行改造了。 刘玉波起床用过早餐,吴秀却拿来一件衣裳,端是富丽堂皇除了没有绣上龙外已于蠎袍无异,刘玉波心中疑惑还来不及发问,却听吴秀笑道:“这是在辽东的三个表哥送来的,我一直存着,夫君今天你要去见徐先生,徐先生乃当世大儒,你也不能就随随便便穿一身就过去见他,我便把它拿了出来。” 刘玉波暗道:“这吴家三兄弟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又对吴秀道:“秀儿这件袍子僭越太过了,你想着徐光启先生乃是明朝官员,若是见我穿了这身只怕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吴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道:“这倒是我孟浪了,这么没想到这一层。” 刘玉波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就怪了,我在这台湾的地位与皇帝的地位一般无二,你嫁于我也就是皇后了,这台湾上下那些妇人那个不巴结你,时日久了你也就将明朝内地那些规矩忘记了。” 吴秀虽听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但因在内府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白了他一眼,对他道:“那我回去将这件衣服放置起来,待以后有机会再穿。” 刘玉波恩了一声,吃完饭后便带上亲信去拜访内地的大儒了。 到了目的地北港郊外,刘玉波负手站在那青砖小瓦掩盖下的寻常门弟之前,看着那斑驳腐朽的木门和那上了绣的铁环以及显得略颇为新的砖墙,便知道这是去城里务工农民抛弃下的郊外屋子,见到此地如此破落,便忍不住皱眉问道:“我临行之际,不是派人吩咐吴志平一定要好生照料,怎地这徐府居处如此破败。” 这次吴志平没有随行而来,刘玉波身边随行的当地地方官员便上前答道:“吴大人早有吩咐。属下们自然不敢怠慢,早前我们过来请徐府上下迁居道北港大学堂的居所,来往以不下五次,奈何徐老先生却怎地也不肯答应。前几番说是此地优雅清静,在此读书养神静修,闲时时会会朋友,倒也是其乐无穷。最后一次来又说,他无功不敢受碌,又有明朝功名在身,凭白无故的不敢领大人的好意,还说。” 说到此官员便戛然而止,刘玉波见那官员神情甚是尴尬,料想当日那徐光启所说之话八九成关乎道自己,而且还是很难听的那种,他到也不想坏了自己心境,自己是来收买人心树立形象,可不想为了这些小事而怒,若是这点肚量都没有那他生涯大概也就止于台湾了。 因而他也只是一笑,说道:“徐老先生毕竟是内地大儒,讲究是风骨,这也是好事一桩。若是权富人家招手挥之即来,呼之即去,那与那些贩夫走卒有甚区别?徐老先生此举,当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都督这么说,光启愧不敢当。” 伴着一阵爽郎笑声,那徐光启身着寻常儒生长衫,也没有戴帽,只在头上束了方巾,走了过来,便虚抱一拳,微微一躬,便是向刘玉波行礼。 侍立一旁郑宫不禁嘀咕道:“这人也真是大胆,哪有见了都督还这般倨傲无礼的?也真的当看的起自己。” 郑宫乃是今年新近侍从室的哪曾见人在刘玉波面前如此模样,台湾上下不论官员百姓,谁见了刘玉波不是毕恭毕敬,礼数唯恐不周的?除了赵钱孙三人,便是韩飞、袁进、李忠这样的在外的统兵大将,每次回台述职,乍见张伟还需一跪行礼。哪有象刘玉波一般揖让行礼的。 他虽说的小声,但徐光启却还是听见了瞥了一眼,见是他身穿着侍从室的官服,心中也是明了这人为何会生气。他一生除了敬佩刘宗周等几个儒学大家,又何曾对哪一个达官贵人弯腰过?他虽不是东林大儒,但与东林交往密切,寻常官员见了他也是忌惮的紧,若不是应了自己学生孙元化之邀,说台湾对待天主教甚是宽容,西学更是普及,加上他又听闻了刘玉波的威名,只听去了台湾人都说台湾富庶,和平安定又有听说此人军强马壮,怕是南方一大祸,为了打听情况他才来这小小台湾,否则他这位海内名儒又怎会屈身来这小岛。 他也是有肚量之人,在说现下在人家地盘上,若是为一小儿闹脾气,也太不值当,便也不生气,只笑ii向郑官道:“老夫也做过翰林院检讨,虽是品秩不高,但到底是明朝之臣,怎么见着你家大人,却要行大礼?” 又向刘玉波道:“都督归台不久,却怎地想起到我这蜗居来?” 刘玉波正欲责骂王柱子,因徐光启动问,只得先答道:“换老先生身为国内大儒,又专注西学,清名更是遍传大江南北,刘某虽是居于小岛之上,却也听过先生的你的大名,也是一向心慕不已。难得大贤屈尊来我这蛮荒小岛,却因公务繁忙,不想怠慢了先生,真是罪过罪过。是以从吕宋一回,便欲来拜见,又因前番挤压公务太多而耽搁,拖延至今,尚乞先生莫怪才是。” 说罢大骂那郑官道:“你这小子知道什么!徐老先生的名声谁人不知,天下士子都是仰慕的很,若是让国内士林知道我刘玉波在徐老先生面前如此失礼,我就是砍了你脑袋,也难消我恨。” 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玉波以他在台湾如此身份地位,却深自谦仰,又说了一车徐光启的好话,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况且徐光启虽是清高,到也不是全然不知世务,他那里当得天下士子的仰慕。要知道他一直潜心于西学,反倒还被正统的士子误解。 因为他向传教士学习科技知识的同时,他对教士的传教活动也进行了协助,帮他们刊刻宗教书籍,对传教士的活动也有所庇护。他的这些行为,多被朝臣误解,加上与其他官员的一些意见不合,因此他辞去工作,在天津购置土地,种植水稻、花卉、药材等。万历四十一年至他来台前,他都在天津从事农事试验,其余时间则多是往来于京津之间。若不是有这般他还来不到台湾。 见刘玉波如此夸赞他,他也不好在追究下去,便向刘玉波一笑,只道:“都督屈驾枉顾,但是我请也是请不来的贵客。只是蜗居简陋,请您委屈一二。” 当即往内一揖,请刘玉波入内。他这里偏门小院,外表看来破败不堪,内里的小院到是收拾的干净整洁。那满墙的丝瓜藤已是郁郁葱葱,虽未到开花时节,却也生的其是兴旺。其余什么葱、姜、蒜、辣椒等物,在小院南面依次种植,还有那只母鸡,在那打头的大公鸡带领下四处寻食。虽没有豪门大户那样的精致花园,看起来到也是生趣盎然。 因见刘玉波四处打量观察,徐光启便向他笑道:“我在此地没有置什么地产,台湾粮食也价廉平常都买来食用,这些家常的菜疏还是种了吃来的方便实惠些。如此凌乱不堪,到教您笑话了。” 刘玉波知道他一直没有在此地置地买产,便是这小院也前期租金也只交付了三个月,若不是台湾西学风气开放,刘玉波又不断引进书籍翻译,让他醉心不已,只怕他早就无意在此留滞了,不过刘玉波却故意问道:“徐老先生难道不欲在台北安家,将来还要迁走么?” 徐光启爽郎一笑,向刘玉波道:“也不瞒都督。我来台只是为了研究西学,待我研究的透了,我还是要回去的。” 迎刘玉波入客厅后,刘玉波笑ii在椅上坐下,笑道:“徐老先生真雅士也,专研于学问,刘某当真是佩服,不知徐老先生有何难处,刘某力所能及,定当办之。” “不敢不敢,都督您过奖。你治下台湾孤悬海外,物茂民丰,不敢说是三代治世,到底也算是太平盛世景象,加上生活用度之物也是便宜的紧,徐某带到的台湾二百两银子,到现在也还有一百六十余两,有何难处可言。” 刘玉波又道:“徐老先生,若是您在台湾生活无难处,那老先生为何要一意求去呢?不如入北港大学堂,与翻译馆的诸位同仁一起研究西学如何?” 徐光启一听便收起脸上笑容,正容向刘玉波道:“都督治台,虽有些章法,但却是以暴秦严法以准,不得圣人治世之精义,以法制国,必将弊端从生,这暴秦二世而亡便是明镜,望都督以史为鉴三思而后行。在者研究西学一事虽是重要,但我前年已接到京城同仁消息,说是辽东女真猖獗,圣上意欲起复我练兵,老夫身为明臣,自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无意外今年六月徐某必定要回京城的。” 见刘玉波笑容僵滞,又笑道:“徐某听闻都督乃是山东人士,是当地又名的神童,想来也是读书人出身,故对学问一事甚是有心。江南已有诸多贤人儒士来台,加之大人的扶持投入,想来一定可以倡明学术,教化台湾数十万生民。我与元化闲时谈论,都道大人乃读书人之楷模,令人佩服。” 徐光启话锋一转道:“但是都督你有几项法令在我等看来,却是又违祖宗之道,尤其以您在台湾推行简体字为最,我等所学文字无不是华夏历代先人所留瑰宝,现下弃子实在是可惜。依我来看若是都督仙去百年之后,只怕两岸汉民有了这层隔阂,对华夏先祖的认同只怕会消亡许多,此乃大弊也。” 刘玉波一听他要走,心中便有些不满了,又听他批判自己推行的简体字,更是不满起来。说实话只要认识简体字这天下八九成的繁体字也认得了,而且这简体字对于普及百姓教育有大用,台湾百姓超过30识字率便是最好的明证。至于他所说的两岸隔阂,刘玉波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是不会说他要革大明王朝的命的,将简体字推行天下的。 他现在所担忧是这些士林知名的儒生学者,却都对他的政策法令有所抵触和不满,这到让他忧心匆匆,若是没有这些人帮助,只怕日后会麻烦许多。 刘玉波注定不会依靠大官僚地主阶层。相反,这正是他将来力图给予毁灭性打击的对象,而这些人,都拥有庞大的地方宗族力量,这亦是刘玉波一定会压制的阶层,无他未来的殖民扩张,和发展工厂产业都必须要大量的流动人口;而若是企图以工商阶级替代,却也是不行一是工商阶级的投机性太强,二是中国不必西方小国国土太大,在无法开展工业革命之前,也就没有庞大的产业工人队伍,就是得到几个大商人的支持,又能如何?现下他企图改良儒学,以儒法并重,夹杂以西学科技的办法都得不到仕子阶层的支持的话,这可当真了不得。总不能完全以军队暴力治国,那可真是按住葫芦升起瓢,天下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当下刘玉波内心有些焦躁,只得勉强笑道:“老先生心系大明,刘某也是敬佩不已。待到时候先生回京,刘某一定亲自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