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并未停下来，还是如片刻前一样慢慢的行进，车厢外撞击声嘶喊声不停，我腰上靠着腰枕，侧目倾听。 车子还在走，我心里暗暗算着，这会好歹有个半柱香的功夫了，这喊杀声还未安静下来，看来想杀我的人不少。 以梁漪的身份和手下这些人的身手，静静的离开根本不是问题，他们在这大半夜跟这群不速之客硬碰硬，只有一个理由，不想我被杀。 我记得官道上盛鞠说的话，他将梁漪一路上的行踪说的清清楚楚，再回头一想，恐怕梁漪也早知道自己被人盯上，这一路才会带着我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只怕那些人连我长什么样都知道了，他们既然知道那小村子里有会呼风唤雨的人，自然是得了确切消息的，那么再一打听，我的身高、长相，只怕是那夜说的所有话语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没有那一清二楚，他们怎么敢把刀对着堂堂卫国将军。 只听“嗖”的一声，窗帘被挑起，一支箭头穿了进来，我还未看清楚，梁漪手已抓了过去。 窗帘随着箭的力道摆了摆又再落下，那上面已多了一个破洞，梁漪的手停在空中，紧紧抓着那支箭的箭杆放下手撩起车帘，他随手将抓住的那支箭扔了出去，而后又再闭眼似乎睡去。 车子还在慢慢地行进。 外面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少，渐渐安静。 时间就是有这种妙用，不管多嘈杂的事，总会有安静的时候。 梁漪一直坐在车厢中，即使外头已经平静。我猜他到底是放不下心来，害怕再有冷箭放出。 “快到苍琦了吧。”我轻声问道。 “嗯，”他睁眼看着我，轻轻点了下头，“你怎么知道快到了？” “调动这么多人不容易，声势浩大必引人注目，不过要是从京都派出的话，路途不远，方便调配，到没什么难度。” 梁漪看着我并未回答，嘴角轻轻一笑。 瞅着窗上的破洞，我心里寻思着这一番打斗不知他损失了多少人。闭目合眼，心里想着安西将军的封号，又想着那人叫梁漪卫国将军，这个卫国将军跟安西将军官职到底哪个更大些？ 车，停了那么一次，时间很短，而后又再动起来，我知道已经入城了。 挑起窗帘，我向外看去，夜色朦胧却有无数灯火燃着，在那些青墙上洒下一簇一簇或红或橘的光芒，马蹄敲打在青石街道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时不时就能听见溪水缓缓流动的清音，宽阔古雅的石桥，一座连着一座，那隐藏在夜色里的木阁，在月光下露出忽明忽暗的影子。 竹林轻摇，偶尔飘过来一阵香气，只不知道这夜色下开的甜美的花叫做什么名字。 一幢大宅子前，车子停了下来，我回头，梁漪早没了影子，只怕在我眺望窗外的时候他就悄悄出去了。 车帘掀起，婆子的脸带着微微笑意，“咱们到了。”婆子的声音很是轻柔。 起身，取过我无比珍视的伞，我出了车厢，在婆子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 抬头打量着大宅子，只这一道门便有说不出的豪迈气势。 大敞的门，上悬一墨色宽大牌匾，书有挺拔豪放的“卫国将军府”几个鎏金大字。梁漪走到门口回头看我，我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忙迈步走了过去，偶一回头，那一张张淌满血的脸，染着红色的衣摆便映入我的眼中，那些行走安静步履整齐的梁漪随从，全都已伤痕累累。 正待入门，还是更深露重的街巷又是马蹄声绵绵不断。 看向梁漪，就见他面色暗淡，回身向前走了一步，正巧站在我的前面，将我挡在身后。 那马蹄声渐近，并没有许多人，充其量不过二十来人而已，那马上的人跃马而下，向着梁漪的门口走来，在离宅门约莫四五步时停住了脚步。 “下官见过梁将军。”那人抬起双手抱了个拳。 “安西将军？这还真巧，将军客气了。”梁漪笑了笑，“这天还没亮，怎地有空到我这府中？” “听闻大人回府，多日未见大人甚是挂念，特地赶来一叙。” “难为韦将军挂念梁某，梁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这夜已深，又赶上长途劳累，韦将军若要小叙，不如换个时辰？” “正是正是，下官也知道打扰梁将军了，只是这街道上巧遇将军，实属难得，就忍不住赶过来了，还请梁将军不要见怪。对了，不知将军身后的女子是谁，怎样称呼？” “怎么韦将军恐怕看到的不是我梁某，急急赶来也不是想跟梁某小叙吧。” “梁将军这说的哪里话，只是梁将军一向严军律己，身边鲜少跟着女人，尤其让将军如此上心，这也难免我们会好奇了。”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我听这话语，明明是梁漪比这安西将军的职位略高，怎地那安西将军却堵到梁漪的家门口来了。 似乎是嫌现在这场面还不够乱，一乘大轿这时也向着卫国将军府而来，许多衣服齐整华美的人随着大轿前行奔跑于轿子两侧，他们之中有的带刀有的提灯，梁漪与那安西将军瞅了眼轿子都是匆忙迎了上去。 “梁漪见过太子殿下。” “韦栖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听着这两人的声音，我赶忙学着身边的人一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头是低下来了，眼神却不老实地时不时瞟向大轿子那里，就看到轿子停住，轿帘被掀起，有人下了轿子。 “嚯，今儿什么日子？都这么早？”一个声音响起，想来是梁漪与平西将军口中的太子了，“韦将军，你也在这里，本宫听说梁将军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你居然比本宫还早，你也托梁将军捎了东西？” “这……殿下，并没有，只是街道上巧遇而已。” “那还真是巧。”那人清了清嗓子，“梁将军，本宫要的东西呢？” “下官已经带回。”那梁漪答完便唤了一句：“阿吉！” 我心里琢磨着这太子与安西将军的出现也太过凑巧了，那梁漪便连唤两声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