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一次一样,鲜血顺着小洞滴落在石板上之后,就开始沿着那些杂乱的纹络蔓延,这一次晋普阿旺咬着牙多放了一些血,想让血液在石板上的蔓延范围更大一些。 和小胡子之前想的应该差不多,这块石板跟那种扶乩好像非常相似,每一次请神之后,毛笔在沙盘上写下的字都是不一样的。他顿时就明白了这块石板被放置在石盘下面的原因,石盘里的血明显是供奉给神明的,但是站在信徒的私心角度来说,这些供奉也不能白给,他们用这种方式向神明讨要一些信息。 不过这个事情很难说,如果按常理分析,直接把血液滴在石板上,或者说通过石盘上的小洞滴在石板上,结果可能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小胡子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血去一一的实验。 当血液在石板上蔓延结束之后,石板上显现的东西已经定型了,这不是一副图,而是并列几排的一些符号,连晋普阿旺都对这些符号很熟悉了,是那种古羌最原始的记事符。这些符号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石板上,其中包含的信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小胡子看了看,这些记事符里,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把它们照下来吧。”晋普阿旺包扎着手上的伤口,说:“看起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找一下乌司藏了。” 乌司藏就是晋普阿旺结识的那个门巴族老人,晋普阿旺的年纪和他差了二十多岁,但两个人是忘年交。 “找他有用吗?他认得这些?” “不一定有用,但也不一定没用,如果这些古老的符号都是古羌留下来的话,那么我以前听乌司藏说过,他知道一些关于古羌的事。” 小胡子点了点头,这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暴露在了朝圣者的视野中,无法再随便去找人打听询问,能有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作为询问的对象,当然是最好的。小胡子把石板上每个字符都拍了下来,他觉得有点可惜,血液滴落在石板上,估计还会有别的发现,不过他们没有那么多血可流,要保持旺盛的精神和体力。 整个四层大致就是这样了,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那些会飞的虫子像天罗地网一样严密,所以神庙的原主人认为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硬着头皮闯进来,所以四层这里没有任何机括,这也是让他们所供奉的神明清净一些,免得被那些机关打扰。 他们慢慢来到了五层,进入五层之后,两个人又有点犯迷,因为在和四层相同的位置上,立着一尊同样有三米多高的神像,神像虽然有三米高,但是可以看出它的造型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儿,这尊神像的眼睛很大,乌黑的头发在后面打了个发髻,它一只手托着一只石球,另一只手拎着一根棒子。 在石像的前面,同样有一个扁平的石盘,石盘下有一块很光滑的石板,这座九层塔修建的具体时间无法推断,但是根据其中一些细节来看,塔内的陈设大致应该属于同一个时代的,即便前后有差距,也不会差的太多。这些信徒信奉的神明转眼间就又变了?从一个六指女神变成了一个小孩儿? 毫无例外的,小胡子又把目光聚集在了这尊神像的左手上,神像的左手托着石球,但是它的每一根手指都被雕刻的非常明显,在它左手的尾指上,依然有怪异的六指。到了这个时候,小胡子完全可以确认,这就是一个专门供奉六指神明的古老宗教。 “先不要管这些了,具体的情况可以去向乌司藏请教。”晋普阿旺盯着石盘和石板,仿佛有点不甘心,想再放血试试。 “不要放了。”小胡子虽然觉得可惜,不过想的还是很清楚的,对于一段已经湮灭的历史来说,想尽力的还原它,人为的记载还有文物才是最可靠地依据,从一些鬼画符一般的手段中得到的信息,谁能保证是正确的?任何一个不实的虚假信息都可能给他们的后续行动带来影响,所以这个东西只能当做次要的参考,而不能当成主线去摸索。 但是除了这尊神像和石盘石板之外,整个五层就只有一些用来照明的油灯了,没有别的东西,两个人小心地找了一圈,神明都没找到。 “如果整个九层塔都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真的就来亏了。” “不会,绝对不会,一定会有东西。”小胡子对自己之前的预感仍然没有改变。 在第六层和第七层,他们又看到了神像,每一层的神像都是不同的,四层是女神,五层是小孩儿,六层是一个老头儿,至于七层的神像,可能就有些怪异了,它是一尊闪着七彩光的神,为了突出它的光辉,神像上专门涂上了各种颜料,神像本身是不可能发光的,这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就让神像看上去斑驳一团。 但是这些不同的神像,都毫无例外的拥有一根长在左手上的六指,而且它们的信徒所供奉的,全部都是鲜血。小胡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古老神秘的宗教了,拜血教? 第六层和第七层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到第八层的时候,情况一下子就变了,八层没有神像,然而踏入八层的门,两个人立即就看到了一具一具倒在地面上的残骸,九层塔这里的气候不能和外面相比,尸体的状态很怪,没有完整的保存下来,但又没有烂光,一些残存的皮肉干了,贴在骨骼上。 这些尸体挤满了整个八层,粗粗分辨一下,大概有百十具,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人,还有一些骨架很大的残骸,晋普阿旺说那可能是牦牛。这些尸体都是用最残酷最直接的砍头法处死的,猛一看上去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但如果仔细的看,那么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牦牛的尸体就不提了,整个牛头都被剁了下来,在八层的左右两边排了一排,而那些被砍掉头颅的人,好像不是被处死的,因为他们至死都保持着一个跪拜的姿势,没有挣扎,仿佛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这些可能都是生祭,担任生祭的人并不觉得死亡是种痛苦,反而觉得那是一种莫大的光荣,可以为神明奉献。砍掉他们的头颅,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放血方法,人体里的血估计会流干。 一次生祭差不多死掉七八十人,这种规模真的不算小,在很久之前,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落后限制人口的增长,人口是珍贵的,如果不打仗,没有俘虏,那么保留着生祭习俗的古老部落里,只不过杀掉一两个人意思意思。在西门豹的那个时代,中国应该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了,但巫婆神汉搞祭祀的时候,也就是一对童女,不可能把几十口人一起丢河里去。 眼前的场景说明,这次生祭是隆重的,而且生祭结束之后,九层塔就被荒废了,说明这里的人是在离开之前进行的最后一次生祭。 “他们杀这些人,不是在祭祀前面那几尊神,否则直接杀在神像面前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晋普阿旺扫视了一下面前那些没有头颅的尸体,问小胡子。 “八层的面积已经没有前面大了,所以这些生祭的人才会满满挤了一层,你看他们跪拜的方向。”小胡子朝前指了一下:“如果我猜的不错,受祭的对象,是在九层。” 整整一层都是尸体,尽管知道这些都是生祭,但是这个古老宗教对尸体的钻研到了一个很精深的地步,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一步都没有挪动,就在门口这里交谈着。 “你觉得,受祭的,是什么?是人?是神?” “不知道。”小胡子道:“不过,受祭者的体型应该比较大。” “为什么?”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就像平时的人在清明节上坟烧纸一样,如果距离祖坟比较近,有条件的人肯定会亲自跑到祖坟前上供,除非是离的很远,自己又脱不开身,才会在十字路口画个圈烧纸。就是说,不是真的没办法了,不会把受祭者和供品分开放。八层的面积太小,满满的一屋子生祭的尸体,导致什么都放不下了。 “那就到九层去看看,这里都是生祭的尸体,应该没什么问题。”晋普阿旺说着就朝前走了走,这些生祭的尸体已经干枯成骨架了,才勉强走的过去,如果人是刚刚死的,以这种密度排列,估计连脚都插不下去。 小胡子只朝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就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对未知危险的预知,它好像是一种惶恐,就如同自己的头顶猛然出现了一片某个东西散发出来的强大的气场,导致人非常的不安,连抬头都成为一种负担。 小胡子的脚步随着这种感觉的出现,立即就顿住了,他的目光顺着那些一排排死去的生祭,飘到了八层通往九层的楼梯。 他察觉出了,那种让自己有些惶恐的气场,一定来自九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