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但是我感觉,他是老头子。 他不是瘫了吗?他不是年岁大了精神不济吗?然而此时此刻的他,虽然不像小胡子和尚那样的孔武有力,但却没有一点衰靡的样子,他就像一只啸傲群山很多年的老兽王,即便垂老,仍然可以镇住一切。 他提着已经昏倒的曹双,继续朝西面走,走的很轻很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一直到他走的只剩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时,我才握着枪从隐藏处钻出来。 我不知道老头子要干什么,暗中就跟了过去。尽管是在山里,但老头子仍然走的很快,将近一华里的距离片刻就走到了。前面就是那条进山出山的路,老头子提着曹双,把他丢到了路旁,然后,他自己就隐藏到了不远处的一片荒草里。 此时此刻,我握着枪也隐伏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些场景,那张一家三口的老照片,卫勉临死前凄厉的恳求,还有他那双被泡在瓶子里的眼睛 我的指头扣住扳机,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现在我朝他开枪,他会死吗?如果他死了,那么之后的一切还会发生吗?我会被卷入这个大事件中去吗? 我不敢妄动,我不清楚自己能否在错乱的时间中改变一些发生过的事实,但是有一点很明确,如果我现在出了什么事,那肯定必死无疑。 我的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从西面的山路上,就亮起了有点发暗的车灯光,车子缓缓的驶来,渐渐就接近了老头子藏身的附近。而倒在路边的曹双,明显引起了车队的注意,车子一下子停了,前后冒出了不少人。 有人来回拨弄着曹双,可能发现他还没断气,过了一会儿,曹双被抬上了后面一辆车子。车队的人装备很精良,不少人拿着微型的连发武器在附近看了很久,之后,车队开始继续行驶。 当最后一辆车子开远之后,老头子从藏身地缓缓的站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始终在注视着已经渐渐走远的车队。当双方的距离拉开之后,老头子就徒步开始跟着车队。 我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连该不该跟下去都不知道。我一边犹豫,一边悄悄在本子上记录着过程,老头子从不远处突然就转身,眼睛里仿佛带着两道寒光,紧接着,他就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遮蔽物,开始朝我这边飞快的靠近。 我一下子就慌了,因为跟老头子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对他的敬畏已经深深印在了骨子里。虽然我恨他,但是同样也怕他。我看见他逼近,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开始逃。可是我没有把握能跑掉,老头子的年纪已经大的有点离谱,然而他的经验很丰富。 卫家九重门,老八人上人,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谈。 我的体力和应变能力跟之前相比已经提高了很多,但这并不足以完全甩脱老头子,我们一追一逃,距离在渐渐的拉近。 “不能落在他手里!” 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走,越来越近的距离让我心里更慌,我的脑子里来回闪动着那些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那张老照片 这一瞬间,我的思维停滞了,我在急速的奔跑中猛然就回身,砰的朝后面放了一枪。 这一枪没有打中老头子,但是我能看到,他盯着我的目光仿佛猛然震动了,而且枪声带给他一些震慑。这声枪声在空旷的山里传出去很远,就连已经慢慢走远的车队都应该有所察觉。 我觉得,我从心理上已经发生了一个质的转变,我朝老头子开枪了。 借着这个机会,我一口气就跑出去很远,老头子不知道在顾忌什么,他没有继续追来。我抓紧把这些情况都记下来,然后就绕到了最初来到元山的地方,启动了碎片,这里不能久留。 我重新回到了阿里的象雄遗址,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奔波,但是留在这里的人也很不好受。苏日他们好一些,但是和尚跟张猴子还有队伍里的人就不行了,几乎成了人干。我不想放弃寻找,这是一种执念。所以我和苏日商量了一下,他很大度,而且对我的这种执念很佩服,他可以继续再等一段时间。 和尚还有张猴子他们就暂时回到狮泉河去等,苏日的人留了下来。在我启动碎片的期间,苏日他们把这片遗址来回的勘察了几遍。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座象雄古城的遗址,虽然整个古城内几乎一切东西都神秘的消失了。 那个石鼎,苏日研究的最多,不过不可能有收获。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我就有一个大胆而且离奇的判断。 象雄亡于战乱,他们丢失了自己的土地,丢失了国家。遗址地下所埋的这个巨大的石鼎内,曾经容纳着一块体积很大的圣物。一块圣物的碎片,就能够让一支队伍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完整的圣物如果可以被掌控一部分,它的作用,会大到何等程度? 大到让一个城市和城市里的一切都消失?被圣物带到另一个遥远的地域,另一个不同的时间段?那样的地域或许是陌生的,时间或许是错乱的,但是可以让幸存的象雄人躲避灾难的余波。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象雄在遭遇战乱之后为什么会消失的如此迅速,如此彻底,他们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人口,文化,城市,建筑 我相信,羌人的圣物不是独一无二的,象雄人在最初消失之后,可能遗漏了一些东西。象雄消失,古格又占据了辽阔的阿里地区,他们也寻找到了关于圣物的些许秘密,甚至找到了遗漏的圣物。 古格或许也是如此消失的,但是他们所掌握的远没有象雄人多,所以,古格只能带走他们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人口,却带不走他们亲手建造起来的古城。 这是属于古羌人的秘密,也是属于古羌人的圣物,失去了圣物,也失去了挽救民族的机会。所以古羌人分支中最强大的党项羌,在亡国之后遭到了被同化的厄运,党项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只是我的推断,它有一定的依据,虽然并不十分的翔实完整可信。关于这些事情的真相,已经被淹没在流逝的时间中。 其实,一件事情的最终真相,尤其是历史的真相,谁能百分百的确定呢?历史,是没有真相的。 我真的成为一个主事者了,和小胡子还有雷英雄一样的主事者,可以决断一切。我硬让张猴子他们退回狮泉河,然后开始第七次行程。 这一次苏醒之后,我就感觉到这里和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大漠荒原差距太大了,周围是一片很低矮的山,植被葱郁,有一种南方的气息。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但是环境很好,让我心里顿时放松了一些。我照例在周围寻找标记,把附近大概一里内仔细的查找了一圈。 其实经过前六次的寻找,我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我做好了失望的打算。 我没有找到任何标记,然后就决定从这里走远一些,走到有人迹的地方,把一些该问的问题弄清楚。这一片矮山可能经常有人进出,我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看到了植被中有一条崎岖的山路,山路是通向山脚那边的。 这时候,我突然就听到了旁边几株小树上传来一声鸟的哀鸣,紧跟着,一只我认不出的鸟就从树上跌落下来,扑腾着翅膀还想飞走。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飞快的钻出一个人,机敏的象是一头豹子,他冲到来回翻滚的小鸟旁,伸手把它捉了起来。 这是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捏着一把木叉子做的弹弓,可能他在草丛里就已经发现了我,但是他不想放弃这只已经被打中的小鸟。捉住小鸟的同时,他就暗中警惕的望着我。 “你”我连忙就叫住了他,这个孩子最多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很机灵,但是身上的穿的衣服明显和现在的孩子脱节了,他像是住在附近,到山里来玩。我就想找他问问,这是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这个孩子飞快的把手里小鸟绑起来,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就在他抬头与我正视的那一刻,我从他的脸庞上猛然就看出些什么。这是个让我极为震惊的发现,我连后面的话都顾不上说了,几乎呆在原地。 孩子只有十三四岁,最多十五岁的样子,但是他的脸庞,他的五官,甚至连脸上那种隐隐的表情,都和小胡子极为相像!从一个人十几岁时候的样子上,不难分辨出他十几年后的模样,我觉得我真的不会看错,他就像,就像是十几岁时的小胡子! “等一等,等等!你先站住!”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很想叫住他,但是这个孩子的警惕性非常高,一转身就飞快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