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前后想了一会儿,这个活儿不可能没有风险,小胡子说,梁成化是个没名气的人,道上很少有人认识他,但是没名气不代表没能力,象录像带里发生的那种事,一般人做不来。 但是我对小胡子还是很放心的,和他一起共过几次事,他心机密不透风,凡事都计划的非常周详。 所以我想了片刻,就答应了小胡子的要求。 “到那边去,肯定要受一些委屈,大家都很难。” “我知道。”我点点头,做这种事情,不可能和游山玩水一样写意。小胡子的任务也很艰巨,而且棘手,雷英雄还有阴沉脸都是什么人?从他们手里掏货,和虎口拔牙都没有区别。 “这件事,有多少人,有多少钱都是没用的,只能靠你。”小胡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就感觉这只手和一座山一样沉重。 这是一种使命感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很想()找到老头子,也很想知道真相。 小胡子已经在暗中安排好了相关的细节,然后,他几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和我一起分析梁成化那边的情况。这些情况都是梁成化身边的马飞找机会反馈回来的,可信度应该很高。 梁成化手下这些人不做事的时候和其它盘口上的伙计没什么分别,但是他们的行踪比较隐蔽,而且相互间不允许打听对方的底细。 他们每次行动的时间和具体地点事先没人知道,全都由梁成化临时宣布,而且地点很不固定,这次在河南,下次可能就在湖北,全国各地到处乱跑,一旦需要做事,就会有人提前安排好车辆和路线以及一切相关的东西,反正非常的谨慎小心。 小胡子安排进去的内线马飞其实并不是不被梁成化信任,相反,梁成化对他很照顾,给他的报酬非常丰厚,每次行动时也会带上他。但是马飞一直都被排斥在核心机密之外,也就是说,他没办法进入山洞,只能在外面呆着。 由此可以看出,梁成化这个人做事很有分寸,照顾归照顾,但是绝对不会违背一点原则。 马飞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要点:每次梁成化带人做事时,会有一支车队支援他,车队里有货车,用来装载很多沉重的铁皮箱子。 “箱子?!” 我一听这两个字,马上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脑海中条件反射似的就跳出一些场景:江北元山的废弃地下室,地下室中那具疑似曹双的尸体,还有尸体临死前留下的箱子这两个字 很多零碎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不停的跳动,而就是箱子这两个字,好像要把这些零碎线索隐隐串联到一起。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马飞没搞清楚吗?” “没有,他没有机会。”小胡子轻轻摇了下头。 这些箱子是绝对的雷区,没有梁成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马飞尝试接触过,装作无意间靠近装载箱子的车,但还没到跟前就被人用枪顶着脑袋逼了回来。事后梁成化把他狠狠呵斥一顿,语气很严厉,马飞就不敢了。 并非马飞没有胆子,只不过事实很可怕,梁成化说,谁如果再试图靠近那些装着箱子的车,就不会只是用枪顶回来那么简单。 不过,除了箱子和山洞,梁成化倒没有别的太多忌讳,团伙的成员可以和盘口的伙计们一样喝酒打牌,只是不许随便外出。马飞混的还算不错,做事的时候有一定的自由,录像带就是他拍摄的,相关的信息也是他找机会递回来的。 至于别的很细节的东西,就要我过去之后慢慢体会和琢磨。 小胡子总体的安排我已经全部都清楚了,按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其中一些关键因素还是让我不得不特别重视。比如说我在梁成化那里要当多久的卧底?本来我是想说服自己坦然面对一切的,但一想起什么敌营十八年之类的字眼就顿时失去勇气。小胡子说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梁成化的行动比较频繁,马飞只过去呆了一年多,相同的行动就进行了最少三次,机会是有的,只看能不能把握的住。 小胡子行事谨慎但绝不拖泥带水,一旦决定的事情,就非常果断。我们商议之后的第三天,他就说一切都安排妥了,马上可以动身。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心情还是比较平静的,因为事情糟糕到这种地步,反而更加坦然了。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本来想临走时嘱咐和尚照顾好麻爹,但一看老家伙吃的红光满面,正坐沙发上品着两三千一斤的铁观音,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麻爹一身毛病,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我没有具体和麻爹说自己去干什么,小胡子不让说,我也不想麻爹担心,当天直接离开了南京。小胡子已经安插到梁成化那里一个人,所以相关的经验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套程序比较麻烦,需要别的人把我带过去,而且得花钱,比进事业单位还要难。 他就孤身一个人把我带到了黄陂,然后出面去铺路,关节一打通,小胡子就不方便露面了,他把我交给接头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拍了拍我的肩膀。 “马飞很可靠,你刚过去要多听他的话。形势如果不对,我会马上接你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泛起一种淡淡的忧郁,后面的路,我没法再依靠别人,要孤独的自己走下去。 但是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然点点头,就象一个被父母送到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有些委屈。 小胡子走了,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可能是跟他们呆的时间长了,遇事都有小胡子和尚替我出头或者严密保护,不知不觉间心里就有些依赖,猛的一分开很不适应,觉得自己象被抛弃了一样。仿佛一个迷失在旷野中的人,全靠着一盏恍惚的灯在指引自己的方向,但现在,这盏灯消失了。 等他的背影完全看不见的时候,我觉得无比的孤独,心中那种失落感更加强烈了。 “卫天,你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我揉着眼睛,自己问自己,其实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小胡子叫什么名字。对一个连名字的不知道的人,如此依赖,恐怕也只有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才做得到。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却让我感觉到安全,而且从开阳回来之后,心里就不知不觉的一点点在信任他。 我知道,他肯定有利用我的原因,但是我不愿意因为这些问题而否定他所做的一切。我很傻,真的很傻,我的是非观很混蛋,尤其是在好人和坏人的区分上,对我好的人,哪怕他杀人放火,我就觉得他好,对我不好的人,哪怕他普度众生救死扶伤,我也觉得他不好。 负责接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叫凳子,看着有点邋遢,而且说话很油滑。不过他对我非常和善,小胡子走了之后,凳子就带我上了他的车。车子行驶着,凳子跟我介绍这是什么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什么地方,我问他要去那里,他说去漱石斋。 这个漱石斋听名字也是个古玩铺子,到地方一看,门脸不大,但里面却很宽敞,凳子对这里很熟,跟铺子里的伙计打个招呼就带我朝后面走,一边跟我说:“等下见了二胖子,你跟他走,路都铺好了。” 我嗯了一声,凳子就笑了,叫我不用那么拘谨,都是自己人,以后说不定还要打交道,这一次就当见面交个朋友。 我们两个来到后院,院子铺着青砖,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平房。凳子看了一圈,放嗓子在后院喊:“二胖子,送票子来了。” 有人应了一声,听声音是从旁边那间屋子传来的,但应过以后就没下文了,也不见人。凳子等的不耐烦,扒着窗户看,可能是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回头对我猥亵一笑,做了个夸张的限制级动作。 这些人就是这样,江北老头子的伙计里也有这样的人,我不在意。凳子扒着窗户还要接着看,那边门就开了,一个矮胖子提着裤子骂:“看你大爷。” “江北来的。”接头人回头一指我,还在咧着嘴巴乐,二胖子佯装踢他,然后客气的冲我点头示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是个好伙计,很本分,老实。”凳子夸我,二胖子连连点头,他的腰很粗,系皮带非常费劲,看上去就很猥琐,天生一副不招人待见的长相,不偷都象贼。 “屋里说,屋里说。”二胖子使劲缩着肚皮把皮带勒紧,然后带我到另间屋子说话。 凳子递给他一个信封,非常厚实,二胖子大眼一看就随手塞进口袋,我知道这是小胡子给的钱,他们两人都有份。 进屋以后,凳子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临走时还跟我握了握手,不伦不类的。二胖子笑眯眯的给我递了根烟,嘴里机关枪一样就开始嘚吧。我发现他虽然住在黄陂,但不是本地人,普通话说的很标准,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京腔,声音很脆,好听,只不过人长的磕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