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极其沉闷的枪声传来，几乎与此同时，宋岩下意识地一摆脑袋，耳边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划过，溅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狙击枪！ 这一刻，阿屠猛地一怔，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扭过头，用极低地声音喝道：“谁叫你开枪的？” 砰！ 枪声又响了，但这一枪明显是奔着阿屠去的，不过子弹稍稍有些偏离，打在离他左侧几公分远的钢架上，溅起耀眼的火星。 魔女辛迪开枪了！ 她找不到向宋岩开枪的狙击手，情急之下只能朝阿屠发难了。 砰！ 阿屠的手下紧跟着开枪，这一枪的准头比前面那一枪稍差些，也许是被阿屠训斥，心情开始紧张了，反正子弹从宋岩头顶上方较远的地方飞过，留下一阵刺耳的啸音！ 宋岩的目光看向阿屠，阿屠也正扭头看他，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随即纵身而起，扑向对方…… 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急促。 摩天轮最高处的那个吊舱四周火星点点，舱门上的玻璃早就碎了，吊舱上半部分也有七八个弹孔，顶部与摩天轮连接的吊臂也挨了好几枪，而这个位置，正是宋岩和阿屠交手交手的中间线。 在枪林弹雨中战斗，宋岩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而且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沉得住气，所以坦然自若。 但阿屠好像很不适应，原本硬桥硬马的动作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而当他看见宋岩忽然把眼睛闭起来的时候，心头便猛地一震，方寸顿时大乱，发一声喊，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打出一拳。 此时此刻，宋岩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阿屠这一拳还没打出来，宋岩便对攻击路线了然于胸。因为那一声喊的吐气朝向，肩膀抬起时带动的气流变化，乃至一双脚发劲的力量反馈，都告诉宋岩这一拳将打向哪里。 所以，他身子稍稍一偏，闪过这一拳的同时，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阿屠的脸上。 啪！ 声音沉闷而响亮。 沉闷是因为这一拳宋岩打出了十二分的力量。响亮，是因为阿屠的右眼被打爆了。 啊…… 阿屠痛呼一声，身形一下僵住。 啪！ 下一秒，第二拳也到了。这一拳打在阿屠的右腋下边。 横练功夫到家的人，全身上下几乎都没有弱点，软肋处都会练出一层厚厚的筋膜包裹，所以即便遭遇重击，伤害也会远远小于常人。 但是阿屠仗着身体本钱雄厚，功夫练得并不到家，所以这一拳其实比打在眼睛上的那一拳更加致命。巨大的冲击力直透体内，五脏震荡，气血翻涌，全身立刻发麻动弹不得。 “下去！” 肩膀轻轻一撞，阿屠便往后倒去，咣！后脑勺撞在一侧的钢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身体反弹了一下，然后侧转身，头冲下栽了下去…… 咣咣咣！ 下面传来一阵身体撞击钢架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宋岩蓦然睁眼，低头望去，只见阿屠的身体还在钢架之间来回撞击着，最后一下弹得有点远，离开了摩天轮主体，身体旋转着往地面上落去…… 砰！ 枪声响起。 宋岩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缓缓扭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子弹是从后背打进的，进口小，出口却极大，伤口犹如碗口一般，鲜血和肌肉组织早就在中枪的一刹那喷溅出去，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 呵呵！ 宋岩忽然微微一笑，“终于还是打中了，不容易啊……” 耳机里，魔女辛迪和加西亚的呼喊声都快走调了，然后就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微弱。宋岩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眼睛一闭，一头栽了下去…… 砰！ 几乎与此同时，枪声又响了。 是魔女辛迪开的枪，目标正是阿屠一方的狙击手。 刚才的一通狂射，把双方的位置全都暴露了。所以宋岩中枪的一刹那，魔女辛迪便把枪口对准了那个那个狙击手，而对方也正掉过头来准备朝她开枪，电光火石之间，魔女辛迪的枪先响了，子弹正中对方额头…… “宋岩……”魔女辛迪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忽然，她调转枪口，瞄准镜在摩天轮下方来回扫着，但是除了水面的隐隐反光之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视野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听加西亚喊了一声：“快看，头儿在那里！” “哪里？”魔女辛迪连忙问道。 “那儿！”加西亚一边用望远镜看着，一边用手指了一下：“摩天轮左下方，九点钟位置！” 魔女辛迪连忙把瞄准镜移过去，闪电的光芒还未完全消失，就见水面上，宋岩正仰面朝天地躺着，看姿态似乎不是浮在水上，而是下面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所以整个人是静止不动的。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里有一排矮小的建筑物，几乎全部淹没在水中，只露了一点顶棚出来，宋岩和阿屠一样，下坠的过程中在横七竖八的钢架之间来回撞击，等落到地上的时候，冲击力已经减缓了许多，所以并未砸穿顶棚。 “快，我们过去救他！”魔女辛迪刚要起身，被加西亚一把按住了，“等等，有个人过去了。” “谁？”魔女辛迪连忙又把眼睛凑到瞄准镜跟前。 这时候闪电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视野中又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个人影正缓缓向宋岩靠近，眼看到了跟前，空中一道闪电划过，这人的正面便完全暴露在两架高倍望远镜的镜头跟前。 秦梓杰——！ 魔女辛迪和加西亚几乎同时喊了起来。 是的，这个人正是秦梓杰。让人惊讶的是，他不是在涉水而行，而是漂浮在水面上，仿佛脚下踩着一块滑板，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他也没有穿雨衣，而是穿了一套黑色紧身衣，手脚和头都紧紧裹住，只露了面部出来。 这一刻，魔女辛迪和加西亚都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因为秦梓杰这个样子实在太诡异了，他不但漂在水面上，而且身体四周隐隐有一层蓝色光芒散发出来。光芒虽然很微弱，但是在漆黑的背景下面看起来还是格外清晰。 “走！”魔女辛迪又要起身，但又被加西亚按住，“现在走，可能就看不到他要干什么了。” “他，他要干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还有……他好像在说话了。” 耳机里果然传来秦梓杰的声音。 “你终于打赢了阿屠，这说明你是有能力做到的……”瞄准镜头中，秦梓杰弯下腰，伸出右手轻轻托起宋岩的后颈。 魔女辛迪看不清楚宋岩是不是还活着，但感觉他已经没有了意识，躺在秦梓杰怀中一动不动。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到过去，希望你这次能够保护好梓珊。只要她活下来了，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说到这里，秦梓杰忽然抬头朝魔女辛迪看来。两人相距至少有两千多米远，但魔女辛迪确信他在看着自己。 “当然，这个世界的命运已经注定。就像当年的希特勒，他的部下即便找到了南极圣山，将时间倒转到他被暗杀之前，第三帝国依然逃不掉覆灭的命运。所以即便能够回去，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同的是，梓珊还能活着……”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光芒久久不熄！ 秦梓杰忽然抬头望向天空，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但是语音非常奇怪。魔女辛迪和加西亚同时抬头往空中看去，随即同时张开了嘴巴，轻轻地啊了一声。 高空之中，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一刻，无论是闪电的光芒还是风雨乃至空气似乎都随之旋转起来。 唰！ 仿佛时间出现了暂停，眼前的一切突然定格不动，然后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魔女辛迪和加西亚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 …… 宋岩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 “唉，最近是不是lol打多了？看来我得休息几天了。”嘟哝着爬起床，穿裤子的时候，啪嗒一声响，有个东西从裤兜里掉了出来，直接滚到床底下去了。 宋岩趴到地板上往探头一瞧，好像是一枚戒指。这一刻，他的眼睛莫名地眨巴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但仔细回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来不只是身体受影响，脑子也快不行了。”把戒指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感觉应该是黄振国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只是英文名字都刻错了，真是粗心得一塌糊涂。 洗脸刷牙，收拾停当，出门上了自行车，然后把耳机戴上，忽然心血来潮地调到新闻频道，“最近几年极端气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预计今年的自然灾害将达到一个历史高位……有专家称，这一切未必是气候变暖造成的，地球或许将进入下一个冰河期，在此之前……” “我勒个去，一大早就听这个。”宋岩连忙切换到音乐频道，这时候他已经骑到冬梅饭店门口了，宋冬梅早就等着了，见他来了，一边把豆浆油条递过来，一边问道：“怎么晚了十分钟，要迟到了吧？” “我……”宋岩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的，话没说出口，心头却有种异常难受的感觉袭来，居然眼眶红了。 “你怎么了？”见儿子像是要哭的样子，宋冬梅不禁有些慌了，“是不是在单位被人欺负了？那你得跟老黄说啊。要不，今天我陪你去？” “不，不是……”宋岩摇摇头，“我是见你每天都这么起早贪黑的，忽然有些心疼。妈，要不这饭店咱们不开了，我现在有收入了，以后我养你。” 呵呵！ 宋冬梅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宋岩的脑袋：“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不过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不做了，那不是要闲得发疯？再说多赚点钱，也能早点让你娶上媳妇。你看看现在这房价，如果只靠你那点工资，什么时候能买上婚房？” “妈，我刚听新闻里说，闹不好再过几年这地球就完蛋了，所以别惦记帮我买房了。” “别胡说八道！”宋冬梅轻轻拍了宋岩一下，“况且就算地球要完了，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总不至于现在就跳河自杀吧！” “还是老妈看得透彻。那行，我先走一步！” “没事早点回来！” “知道了！” “今天好像要下雨，你带雨衣了吗？” “带，带了……” “带你个鬼。”宋冬梅笑了笑，转身进了店门。 店堂里坐了好几个老头，都是来吃早点的，靠门口位置坐了一个西服笔挺的老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气质不像是内地人。 宋冬梅在老者对面坐下，看了一眼他正在吃的黄鱼面，轻轻问了一声：“味道怎么样？” “好……”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圈儿也有些发红。 “怎么一大早的都这副德性？”宋冬梅撇了撇嘴。 老者缓缓抬起头，“掌门，这次您真的牺牲太大了……” 宋冬梅眼角的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墨门一向都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所以……这谈不上什么牺牲，无非付出的是我儿子而已。”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慎俊清放下手里的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要走。 “吃完了再走。” 慎俊清迟疑了一下，缓缓坐下。 “慎独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非常好，您放心。” 宋冬梅点了点头，“当年虽说是门派需要我才和他好上的，但说到底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况且他又是宋岩的父亲，晚景太过凄凉的话，对宋岩也没法交代。所以，慎独赚的钱就用在他自己身上吧，直到他老死的那一天。” “是！” “还有，我这边你以后就别再来了。毕竟我和老黄快结婚了，给他撞上不太好。” “明白！” “那行，你先吃着，我去里面看看。”宋冬梅站起身往厨房里走去，整个过程中，周围吃早点的那几个老头全都用眼角的余光默默注视着，等到她消失不见，才把目光收回。 慎俊清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黄鱼面，终于还是没有再动筷子，站起身走到门外，故意只把侧脸对准对面洗衣店的监控探头，等了几秒钟，才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