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在想什么?”徐珞在汪琼露面前晃着手中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汪氏不知在想什么,她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得到回音,往常母女两个人在一起时,汪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问今日的规矩学的怎么样,就是问绣的花样如何,再不然就是叮嘱她随时都要有个镇国公府二小姐的姿态,不要再沿袭襄平城那一套。 今日从祖母那回来之后,母亲便是这样,话语不多,眼神总是直愣愣地瞧着外头。 汪氏被徐珞落在胳膊上的那只手摇晃了两下,整个人也跟着左右摆动起来,回过神来的汪氏低头正看见女儿那双不解的眼睛,恍然道:“珞儿,怎么了?” “母亲你都瞧着外头的树枝看了好半天了,到底在想什么?” 被自己女儿说破,汪氏自觉有些尴尬:“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处置那个丫头。” “绿俏?”徐珞抬着头问道,见汪氏点头,她不由觉得好笑:“一个丫头有什么可为难的,既然祖母交给您处置,那您随便打发了就是,哪里用得着为她耗费心神,母亲怕是在想些什么别的事情吧?” 汪氏想要否认,但看见女儿一副已然看破她心思的神情,便一句话也说出来了,她这个女儿自来比寻常人不同,看到的东西总是比同龄人要多,不,或者说是比她还要独到,有时候她甚至会给自己一种超乎寻常的错觉,错意为她是一个超越这个年龄、超凡于现有经历的人。 “她虽不值得麻烦,但这件事的背后还须得仔细处理,你祖母虽罚了人,可谣言却会还在,越是积压便越会在私底下流传,若是纵容这把火越烧越盛,只怕早晚会出什么事。” 汪氏这样说着,心中越发沉闷,她感到血液里有一股暗流在悄悄淌过,丝丝凉凉划过她的脊背,眼前似乎在上演着一场兵荒马乱,让她看不清前方,也抓不住任何方向,但那种混乱之下的紧张越发明显。 她保养得宜的一双手轻轻互相攥起,看得出她在担忧,徐珞抿了抿嘴,似乎是被母亲的情绪感染,她目光坚毅,抬起手轻落落地定在汪氏的手背上安抚道,“若是这火真的烧了起来,那便任它烧吧!” 汪氏兀自叹了一口气,女儿到底是年轻,殊不知现在府里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是在她手里管着,哪里出一点纰漏都少不得要被人指摘。 真出了事,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徐珞看母亲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加烦忧,一双本就凝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这个母亲,唉!徐珞叹了一口气,就像是那种领着白菜价的薪水操着天下人的心的小职员,将来要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可她偏想要提前做好完全之策。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完全之策,若真是有,徐珞她肯定早就去抓住这个机会了,否则她又怎会被joe逼入绝境,谁又会想到她有重生之时,还是重生在一个尚在刚刚落地的女娃身上。 “母亲,便是如你所说,那些话会像时疫一样传起来,你可有法子堵住众人的口?就像祖母那样,捉到一个罚一个?” 汪氏摇头,堵住那些话就只能让那邪神离开,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驱鬼降魔,又如何能做到?况且她心中明知老夫人的法子不是个良方又怎会倒行逆施? “那关于刘姨娘中邪这些鬼话你可知该如何应对才能令它烟消云散?” 汪氏仍是摇头。 徐珞唇畔微微一翘,眼睛里闪着光,像极了狡猾的花面狐狸,“那母亲什么法子都没有,出了事,可不是要伸着头让祖母去罚?” 汪氏闻言,从肺腑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还要往她最为担忧的地方扎上一刀,可不是在给她添堵吗。 “笑笑笑,看到时候母亲如绿俏般被打板子你还笑得出来吗?” 见汪氏不怒反笑,徐珞脸上越发得意,拉着母亲的胳膊又是左摇右晃又是蹭过去撒娇,“母亲,珞儿才不忍心看您挨打呢,当然也不会有人挨打。” “当然不会有人挨打,”只不过是会折了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分量,谁会任一个管不住家的女人来操持这么大的家务。 “是啊,珞儿才不会看母亲挨打,不过母亲也不要太过担忧,眼下你这般心急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若是在祖母跟前透露了你的顾虑,说不定祖母会怪你没见世面,杞人忧天罢了,即便真的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人也不会是受母亲控制,该发生的迟早是要发生的,谁也不会预料到未发生的事,母亲又有什么错?即便是祖母,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而母亲能做的,该做的也就只有事情发生之后的应对措施不是吗?” 汪氏捏着手里的茶杯,盯着眼前的女儿,她如琼花玉树一般站在那里,嘴角还带着一丝方才谈吐之后的狡黠,见自己盯着她,不仅不闪躲,唇畔的笑容反而愈加深刻。 果然,又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超过了汪氏对那番话该有的情绪。 她其实很想再问一问这个女儿,可是又不知从何问起,徐珞说的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汪氏无奈的摇摇头,最终只说了句“那就等它发生吧。” 这几天秋风吹得又紧了些,院子里的秋叶比往常又多了许些,在前院当差粗使阿福和阿力几个人每天都要拿着扫帚在这里扫个三四遍。 今天晨起看着这地上的落叶,怕是又要多来几次了。 “天天扫这堆破树叶子,咱们这辈子就跟这树叶挂上了!真是晦气。”说话的是阿福从老家带来的同乡,他进府也有三个月了,每天天不亮就要在这里打扫,早就烦透了,这不一大早就在抱怨起来了。 阿福见老乡又在嘟囔,以为他的懒筋上来了,用手里的扫帚柄朝着他的腰就戳过去了,把正打哈欠的那人戳了一个趔趄,才要还嘴就听见阿福说:“这你还嫌晦气?没让你去湘林馆跟前扫院子去你就知足吧,就这半天明的节骨眼下了露水,你这鸡孢子大的胆儿都得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