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多去计较,便打算前去瞧看宛凝。 宛凝所居之处为颐和宫的东居室,那处风水好,住着舒适。我看着四周摆设也讲究,估摸着宛凝应该会喜欢。 移步她的宛丘阁,见其四周花木葳蕤繁茂,绿意满目,不由心情畅快了三分。而我知她喜爱荼蘼,于是命人为她栽植荼蘼花。如今宛丘阁中,放眼望去皆是荼蘼花开在目,红红白白地开成一簇又一簇,煞是好看。 进了宛丘阁之后,掀开重重流光的珠帘,隐约可见殿内焚了的鹅梨帐中香徐徐升起几缕轻烟,漫在殿中,使其增添了几分飘渺之色。 而殿内放置青铜虎兕样式的盛器,上头搁置了好些冰块,另有侍女以扇轻摇,冰块消融后的寒气透过来,渐渐渗进身子里,这等沁人心脾的清爽才是夏日里最凉快的! 宛凝正在里头侍弄香料,此时她素手柔荑拿着小匙子轻舀了一勺香粉,正往香炉里添着香。 今日她身着一袭绯红色宫装,以金线密织的鹅颈样式衬得她显露出来的肌肤如玉般光滑白皙。此时此刻,只觉得佳人闺阁,也甚是旖旎风光。 我轻轻走了过去,掀开绞绡后则是笑道:“哀家正奇怪宛凝怎么素不爱出门了,原来竟是自己待着寻了些侍香的门道呢。” 宛凝一笑,过来请安道:“外祖可不许笑话,宛凝只是素日无聊了些。又想着今日天气炎热,外祖必然要日日午眠,因而不曾出门。” 我拉着她起身,同她坐在一侧的小方榻上说话。 “前些日子让你受惊了,哀家也想着你会有后顾之忧,因而亲自过来看你。” “多谢外祖厚爱,宛凝愧不敢当。”宛凝只是红了脸,然后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在手腕上。 我笑了笑:“只不过如今你不必再害怕,允言已经将宫中的杨柳尽数砍去,如今必然不会再起飘絮。” 宛凝不由诧异:“何必?宛凝只是在宫中数月,并非数年。也并无必要做出砍树此等大张旗鼓之事,如此一来,岂非让人起口舌?” 我道:“哀家自然知道你的顾虑,只是皇帝喜欢,因而你也无需要太过在意。一切行事,你自安之若素即可。” 宛凝脸上腾地一红,而我则是倏然看见了她腕上的一个镯子,于是笑问道:“这玩意儿又是哪儿来的?前几日也不见你有戴着。” 宛凝红着脸不答话,而是一旁服侍的霭云笑着答话:“这是前些日子陛下差身边近身服侍的之黎公公送过来的。” “换而言之,便不是赏赐了。”我笑。 宛凝咬了咬唇道:“宛凝原是不敢收的,但是之黎公公说这是陛下贴身之物,此番送来若是再送回去,怕是不好。” “贴身之物……”我若有所思道:“这枚茶晶镯子,像是几年前令仪带进宫来的东西罢……” “外祖……” 宛凝轻轻唤我,我始才将飞旋的思绪拽回来。 “这枚茶晶镯子,你好好收着,是你的东西。” “外祖……”宛凝有些茫然的样子,“这是何故?” “你这个孩子呀,好福气全在后头。”我并没有直面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大有深意地同她说出这番话。 “外祖,宛凝听说这几日你要为灵犀姐姐凤台选婿了,对么?”宛凝忽而问起灵犀的事儿来,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灵犀姐姐也大了,终该下降了。”我笑着回答,温言软语。 宛凝低头,似是沉思,又似是无言相对。良久方道:“那么,宛凝也会有这一日么?” “自然了。”我怀着慈爱看她,“你是哀家疼爱的外孙女儿,又是你父母亲的掌上明珠,你的婚事必然会风风光光的。” 宛凝似是怀了心事,嘟着嘴不再说话。 我见她心事满怀,于是问道:“宛凝如此,莫不是心上有人了?” 宛凝一怔,脸上涌起一阵红晕来。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娇羞和不好意思,然而只一瞬她旋即便收好这份悸动。 “宛凝不敢有此心。” “宛凝喜欢怎么样的?告知哀家,哀家也好为你留意着。”我笑着调侃。 “宛凝不求他是天家贵胄,只望他待我一心一意……只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很难得罢……” 我听宛凝诉说,心思悠然翻转至几十年之前。 那个时候,我曾同娉婷在姱园里头一起做着这等美梦。那时候,我们是多年轻,那些个如花儿一般的面孔,如今都到哪儿去了? 只剩下我…… “为何很难?” 宛凝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外祖,世间男子皆是凉薄,宛凝不愿意轻易辜负自己。” 这番话,多像我从前说过的话!多像多像! 然而,当我如今经历了那样多的颠倒磨折,那样多的生离死别,我早已经不敢再说出此话了。 非将此骨眉公卿,皆是旧时的一番傻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