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得早，唤了如婳给我梳发，即便我不知晓宫中礼仪，但是宫中嫔妃是需要向中宫皇后请安问好的。 如婳听闻，心领神会。但是青鸢恰好进来，便对如婳道：“奴婢来伺候婉仪罢！” 说着拿过了梳妆台上的琉金镂花的密齿梳，梳了流云髻。簪了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白玉孔雀簪，以及几朵宫中时新的绢花。她笑盈盈：“婉仪方才进宫，对宫中诸项事宜还不是很了解。奴婢知晓一些宫中内闱之事，婉仪一听可否？” 我笑笑，示意她说下去。 她一边为我敷铅粉，一边道：“宫中最为尊贵的莫过于太后、皇上与皇后了。皇后是朝廷肱骨之臣白城书之女白知雯，大家闺秀极其和顺的。但是前几年落胎狠了，身子一直不好，因此，皇上很是眷顾。而宫中还有一个妃子也是很炙手可热的，她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儿，如今已是位列夫人之位。諠宜夫人烜赫一时，甚是得太后欢心，皇后娘娘也是要礼让三分的。再者便是唐婕妤，唐家显赫，因此唐婕妤很是得宠，但唐婕妤性子不讨喜，婉仪无须理会。宫中还有温容华、苏容华、秦良媛、乔芳仪等人，婉仪小主见了自然知晓。去年九月挑进宫来的宫嫔如今也没几个是得宠的，小主容颜姣好，家世又是这样好的，将来前途亦是不可限量的。” 我笑了笑，细细描了拂烟眉，点了胭脂。身着柔绢曳地长裙，配着如意云纹外衫，这样不卑不亢，最是合宜的了。 我笑着从镜里打量为我梳妆的青鸢，心中暗想：这个女子是所有宫婢里最明事理的，又是这样懂进退，于我要成大事应该会有帮助。但是此事关系甚大，我必须小心为上，如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轻易相信宫中任何人任何事。 “婉仪小主，今日前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小主请安，便由着奴婢陪罢，毕竟如婳姑娘也方才进宫，对宫中事物不甚熟悉呢。”她盈盈一笑，明眸皓齿。当真是我见犹怜，宫中美人可真多。 “好，如婳你便好生跟宫中的管事姑姑学习礼仪罢。” “诺。” 如此，我便与青鸢一同前往凤仪宫去了。 我打量着四周宫苑，皆是一例琉璃瓦青玉阶，宫墙延绵，宫门是由大朱红色以漆相涂，饰以螭龙、凤凰等图案，昭示宫中庄严风气。 路上的宫婢及侍监都不知我是刚封的婉仪，但是瞧着我一身小主行头，也都行完礼，退到两侧墙壁前头给我让路。 我看着宫婢都多了起来，想来离凤仪宫已经不远，前头有两驾御辇，皆是上好的黄梨木以金润色，朱红为主，甚是华丽。两侧侍婢恭敬站着，甚是合宫中礼法。 我看着宫门是以金黄色涂漆的，华贵不可言。再往里瞧便是附带的花园，种植了牡丹的珍贵品种，例如赵粉姚黄魏紫豆绿，凤仪宫地气暖，花开得及早。那样一簇一簇的花团相拥，真是美丽不可胜收。 正在这时，里头迎出了一个身着秋香色的略年长者，见了我便行礼：“奴婢给林婉仪请安。” “我与姑姑素昧平生，姑姑如何认得我？”我猜着这位姑姑应当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德高望重，因此对她甚是恭谨。 “昨日婉仪进宫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都说是婉仪长得倾国倾城，皇上一见便倾心了，因此不顾礼仪也要带婉仪入宫。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婉仪长得很美，奴婢一眼就瞧见了。”我知晓昨日流言四起，必不是那样简单的。想必也有人会说我妖容惑主，是祸水之流，宫中谣言从何起从何止都无可探究，这一切便当做没听过罢了。 “姑姑惯会取笑的。” “皇后娘娘还等着呢，婉仪小主进去罢。”我尾随姑姑进入凤仪宫，见里头并非是奢华披靡，反倒是格外清丽脱俗。看得开富贵荣华的人，都比看重富贵荣华的人命好得多了。 我进入凤仪宫的主殿颐华殿，见着端然正坐在凤位上的皇后，我便独自一人上前行礼，宫中人都是礼数周全的人，我既然出身林府，也不能够让林府丢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我谦顺道，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两侧妃嫔。这时候，皇后娘娘微微无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无限绵软：“今后同为皇上妃嫔，便是姊妹了，起来罢。” “诺。”我恭谨应道，缓缓起身。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一瞧。” 我低眉顺目，同样缓缓抬头，今日妆容是最为普通的晓妆，没有任何特色。我正悄悄打量皇后，只见她身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梳着只准皇后才能够梳的凌云髻，精致姣好的妆容下却是一副病态，但是病也病得是个病美人。 “林婉仪当真是个美人，倒教本宫想起‘巧落梅庭里，斜光映晓妆’这一句来。虽说打扮过于清秀了，但是难掩姿容，皇上眼光当真是好。”她笑一笑，抚了抚额角如雾的鬓发，“倒让本宫觉得芳华老去了。” 我十分谨慎谦卑道：“得娘娘谬赞了，娘娘年华正盛，气韵自成。而嫔妾不过蒲柳之姿，容色不过尔尔，免得圣上垂青，十分得幸了。” “林婉仪当真会说话，到让我们这群姐妹不知如何是好了呢。”我右侧的一个嫔妃开口笑道，我见她穿穿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着金边琵琶襟外袄，梳着如意高鬟髻，一颦一笑，丰姿冶丽。 描了盛行一时的鸳鸯眉，其形如桂叶或蛾翅，元稹曾有诗云：“莫画长眉画短眉”浓淡适中，修短合度，如今看来当真是增娇盈媚，天资玮颖。 “难怪皇上喜欢你，见了你便带你回来。如今见了林婉仪我才知晓什么样的美人儿才算得上是倾国倾城，林婉仪才是实至名归的美人呢。” 皇后听闻此言也不由舒眉一笑：“凝析最爱玩笑的，逗趣儿也不瞧瞧是谁，该打！” 凝析，王凝析，是当今孝惠太后的侄女儿，皇上宠爱的諠宜夫人。玄元二年入宫，时年十六岁，如今才过了二十岁芳辰。 我依例行了礼，暗藏锋芒：“嫔妾给諠宜夫人请安，给诸位姐姐请安。” “礼仪很好，林大人教女有方。”皇后赞许地瞧了我一眼，我福了福礼，以示谢皇后赞誉。 皇后问了问方才那位姑姑：“修和，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唐婕妤还没有来？” 修和姑姑说道：“已经快要过了晨昏定省的时候了，唐婕妤想来是不会来了……” 我心里听得糊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们口中所讲的唐婕妤应该是极其得宠的，否则也不会不把贵为中宫的皇后也不放在眼里。 “罢了，由着她去。”我见皇后皱着黛眉，脸色愈发沉静，“林婉仪，本宫已吩咐了内务府将你的绿头牌做好，今晚便可以挂了，你要随时准备好侍寝的事情了。” “诺。”我低低应了声，随即皇后又道：“好了，今日已经过了时辰了，都散了罢。” 我随着一干嫔妃退出颐华殿，听得前头有妃嫔替皇后打抱不平：“她也太胆大了，仗着自己得皇上宠爱几次三番给皇后娘娘脸色瞧。我如今看来，那位刚进宫的林婉仪是个有福气的，长得美又是那样的家世，往后怕是有好戏可看了。” “也不能够这样说，宫中好戏不断未尝是好。你也瞧见了，那个林婉仪长得美，唐婕妤家世好，往后孰是孰非，还指不定呢，苏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姐姐？你在想什么？”那个宫嫔说得正起劲，见身旁穿丁香色撒花宫裙的女子未说话，便问道，“苏姐姐？” “没什么，只是见到林婉仪的容貌惊为天人，有些想法罢了。” 我眼神递向身侧的青鸢，青鸢会意说道：“方才那三位分别是乔芳仪、湘贵人和苏容华。” 我暗自记下了，笑着同青鸢准备回红鸾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