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两茫茫,一波悔来一波伤。 他人的死对于王忱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而重要的是眼前的怜儿,此时王忱也知道,自己不能将刀抽出,不然的话怜儿定然没救,于是她便是想要去抱怜儿一起走。 但是怜儿好似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只见得她摆了摆手,随即身子便由着自己慢慢往下躺下,王忱无奈,只能随着她的躺下慢慢蹲下,此时秦忆霜也红着双眼跪在了怜儿的身边,王忱索性就一把摘下了秦忆霜嘴上的布条,可是能够说话了,秦忆霜却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这一幕也是她没有想到的,怜儿居然为了救她们而生生挡了这一下,她现在只有哭,只有卜婷地哭着。 “姐姐,怜儿何德何能,要你为我流泪。”此时的怜儿已经非常虚弱,她望着哭泣的秦忆霜有些自责地说道,“我就是个孤儿,被人收养,成为他们的工具,只有在秦宅的这段时光,是我最自由最开心的,可我,可我却……” “不怪你,我不怪你。”秦忆霜哽咽地说道,“我明白的,你不要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只见得秦忆霜便是示意王忱抱起怜儿,但是却被怜儿奋力拉住,这似乎是怜儿最后的一丝力气,可是竟如此之大,王忱竟也一时之间没能起身,只听得怜儿说道:“不用管我,真的不用,我死在这儿,总比死在外面来得要好,他们还没追上来,快些走吧,快些。” “我怎么能丢下你?”秦忆霜也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怜儿分明这么对自己,可是自己却依旧无法割舍对她的情感,而她越是这样,反而叫怜儿越发的内疚,只听得她说道:“你们也知道,我都这样了,已经没救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趁现在快走,也许还走得掉。” 秦忆霜一直在摇头,而王忱更是沉默不语,他们只见也相识大半年了,互相熟悉又互相信赖了这么久,感情确实还是在的,如今落得这般的地步,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所以他终还是哭了,只是两行眼泪滑落,却也没有半点的话语。 “他们在这儿!冯掌门被杀啦!”忽而,只见得有两个青年追了出来,眼见这一幕,便大喊着往回跑去,“别打了,冯掌门死了!” 眼见着终是被发现,怜儿竟是比二人还要果断:“走!走!” 王忱看着眼前局势,又看着怜儿,终是下了狠心,随即猛然起身,就在此时,便听得怜儿又说道:“王大哥,万不得已,不要告诉周洋,答应我好吗?” 王忱默然点头,而此时只见得那留下的一个人已经冲了上来,似乎他觉得没有长刀在手的王忱没那么可怕,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凭他这点微末的功夫,本也不配叫王忱出刀,只打了一个照面,便是发觉自己已经一刀挥空,而王忱则转身就是一把夹住了他的脖子,便往上一使劲,就听一声脆响,那人便在没了动静。 “掌门!”随着脚步声,只见得又有个人冲了过来,他们好似都是青花门的弟子,见得自己掌门死了,这都一股脑儿冲了过来,他们个个挥舞长剑,来势汹汹,誓要为自己的掌门报仇,或者说他们的目的还是那流江宝匣罢了。 王忱见状,这便要出手格挡,但是就是此时,只听得一声尖叫传来,低头瞥去,只见怜儿此时竟自己将腹中插着的黑刀拔出,随即轻轻往上一抛,王忱下意识接住了黑刀,只是一个回身挥动,再看那几个扑上来的青花门弟子,他们胸口处纷纷显出一道猩红的血痕,随即便吐血倒地。 “怜儿!你!”王忱此时才有空闲说话,但是低头看去的时候,怜儿已经嘴角挂着笑意死去,在她的眼里,现如今让王忱他们安然离去才能让自己有所解脱,而自己剩下的牵挂只有那嬉皮笑脸的臭小子了,他叫周洋,本来是庐州当地富商的公子,她自己也没想到,便是这一来二去常来玩闹的周洋,居然会喜欢上自己,而且还时常在外地弄一些好玩的好吃的来给自己,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个小子,曾今已经开始幻想披上嫁衣嫁给周洋的怜儿,却是在自己梦想达成的那一日,一切化作了泡影。 “好想再见你一面啊。”这是怜儿在死之前嘴角微动间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而后居然双眼睁着没了气息。 “怜儿!”秦忆霜明白此时的怜儿已然身故,与她情同姐妹的秦忆霜哪能不哀嚎,可如今,面对着阵阵靠近的脚步声,王忱别无他法,正如怜儿所言的,她就这么死这儿,人家会以为她是为了门派的利益最终毙命刀下,所以应该不会轻慢她的尸首,所以也不再犹豫,这便捡起流江宝匣,而没有为秦忆霜松绑,因为她怕自己这个多情多义的妻子连连挣扎而一时错过最佳的逃跑机会,所以他这便又是一刀斩出,将眼前的树木尽数砍倒,造成了一个比较难以逾越的屏障,而后在揣好流江宝匣,架起秦忆霜便施展轻功快速下山而去了。 说到这儿的王忱,终于是稍稍停了一会儿,他看着周洋,此时的周洋竟然神情复杂,好似想哭,又好似说不出话来,当他得知怜儿是那帮人的细作之时也十分惊讶,可是当他听到怜儿最后的那句话时,终还是明白怜儿心中是爱着自己的,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有言语去责怪她呢?所以他沉默了,嘴角微动,似乎想哭而又哭不出来。 “对不住。”王忱见得周洋这副神情,也是十分内疚,十几年了,周洋等了十几年,没想到最后等得便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十几年了,早就将一个青涩的少年公子变成一个老练的商界富绅,所以他忍住了泪水,只是抹了一把脸,似乎是用来掩盖自己伤痛的神情,随后便听周洋说道:“没关系,我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较好的结局吧,而且我也很开心,至少,她去的时候,没有一丝的后悔,可能有遗憾,那也是该由我与她一并承担。” 古鸿在一旁听得他的话语,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查小焯与这件事情可以说关系最不大,只是由于自己的侄女被抓,所以才留下一起商讨罢了,他自然不会发表任何的言论,但是听到这里也难免哀叹一声。 “那接下来呢?你们逃脱了吗?”周洋似乎是有些强撑的意思,可他还是问了接下来的事,其实古鸿也想问,只不过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也不适合开口,既然周洋问了,他终还是按耐不住说了一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王忱闻言苦笑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逃出了,是逃出了。” “那为什么不回来?”周洋此时的情绪才有些激动,“你知道吗?我等你等了多少年?既然你们逃出,好歹也回来跟我说一声,这十几年了,我一直在担心你们啊。”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回来。”王忱看着周洋的样子,似乎十分激动,也就稍稍加重了语气说道,“他们知道我在庐州有家,若是回去,必然连累你们,如果我们不在,以你周家还有秦家的势力,他们也不敢太过难为,而且,那一次霜儿动了胎气,我们便找了家医馆躲避,他们以为我们直接出了城,所以也放松了在城中的搜查,毕竟不是官府,有些事情还是不敢太过招摇,所以这一来二去,也让我们躲了过去。” “那然后呢?”周洋问道。 只见得王忱抬头看了看周围,随即摇了摇头说道:“然后我们一路瞎走,反正不能会庐州就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鄂州。” “这里?”古鸿听闻也按耐不住插嘴问道,“你说你们后来在了这儿?” 王忱点头说道:“是啊,那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城门还要再往里面一些,我们方才所在的那个村子,其实是当时城外的一个村庄罢了,由于到了那儿的时候碰巧霜儿临盆,我们就只能暂时在那儿落脚了。” 说着王忱便又讲出了这最关键的部分,也是一切的源头。 那时候已经又到了临近秋天,跑了整整一年的二人,由于怕被人追踪,所以一直处于躲躲藏藏,而且不是直线往北走的,有时候往西边去一点,有时候又往东边来一点,差不多过去了有近八个月,二人才来到了鄂州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当中。 由于那时候秦忆霜即将临盆,王忱又不敢招摇进城,所以就在那个村子中,找了一户人家给了些钱打点了一番后,找了个稳婆便产下一个女儿。 这个村子的人十分热情,由于他们临近鄂州,所以家里的男人大部分都是在外做生意的,有的大部分都是些妇孺老幼,他们对外人没有戒心,因为家里都有人做生意的关系,所以直到来者是客的道理。 王忱出来带的钱也不少,因为秦忆霜坐月子以及调养要些时日,这便也盖了间屋子住了下来,而他们被这群村民的朴实所吸引,所以两个月下来终于是慢慢融入了这个村子之中。 “我们就在这儿住下吧。”那是一日,王忱出门帮那些妇孺做了些体力活后回来,秦忆霜便对他说道,“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得有什么追来的人,我想我们应该也安全了,孩子刚刚出生,我不希望她因此劳累,要不就在这儿住下吧。” 人,过了安逸的日子,自然也有了一定的依赖性,见得秦忆霜也好似喜欢这儿,王忱便也答应了下来,而后,他们也在这儿住了一年有余,过得也算是安逸自在,王忱时不时地还做些农活去城里集市上卖。 可就在第三年春天的傍晚,王忱挑着担子在集市上跟主顾算账之际,却被一双眼睛给盯上了,王忱不知道,那人便是在外寻找他们的八大门派的弟子,由于此时雪月派元气大伤,所以暂时宣布退出了纷争而在苏州不再出来,准确地来说,他们应该是七大门派,总之,便是此时,王忱的行踪已经暴露。 当然,王忱是不知道的,而又过了两个月后,王忱拿着刚赚好的铜钱回家,迎着夕阳满心欢喜地来到了村中,只觉得这一日的村子格外的寂静,因为这时候,正是挨家挨户生火做饭的时候,做农的、做工的也都该回来了,小孩子肯定还在院中玩耍,可是此时却毫无声息。 王忱毕竟也算是一个高手了,这一年多虽然没有与人动手,可是他却因为安宁而逐渐悟出流江派武学的奥妙,他的武功的套路也在此时不知不觉地慢慢形成,武功提高的同时,修为也随之提高,他一进村子发现一样以后,不单单出现了危机感,甚至还出现了一股蠢蠢欲动的感觉,这让他很是厌恶,因为他明白,可能会有一场大战即将发生。 他没有多做犹豫,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但是,家中除了那自己亲手打的婴儿床上那哭泣的女儿,便再无别的动静了,秦忆霜不见踪影,王忱下意识先抱起了自己的女儿,轻声哄着她,同时已经走向灶台之下,取出了那已经被他尘封的黑刀。 紧接着,他便往里屋外走去,可刚一出门,便见得忽而一把长刀从眼前扫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个身影在眼前飞闪。 果真是有埋伏,王忱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准备,靠的正是自己那预感,只见得他灵巧闪过二人之后,这便大声喊道:“出来吧,还躲什么?你们不就是想要把我困在里面吗?” 此言一出,但见得周围那些邻里的屋子之中,闪出百号人影,他们大部分都挟持着一个邻里的村民,用手捂着他们嘴巴的同时还用刀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之上。 “你们终究是找来了。”王忱见状不由说道,“霜儿呢?把她带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王忱,带着女儿走!”王忱闻言扭头看去,只见隔壁邻居家的屋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拿着一把类似前朝唐刀的长刀架着秦忆霜,而后对着王忱说道:“王忱,可叫我们好找啊!” 王忱手里抱着女儿,但是黑刀却直指那人道:“你们不就是要流江宝匣吗?放了她们,东西在我手里。”说罢,王忱竟将身后那没有卸下的包裹一抖,里面掉出许多给自己女儿买的玩具糕点,同时还有个一尺见方的木盒。 “放到院墙外!我可不像冯掌门那么傻!”那人显然是对于之前王忱快速出手挟持冯掌门一事心有余悸,所以这便没有敢叫王忱直接丢,而是让他放到院墙之外。 王忱也不含糊,这便抬腿一脚,便把那流江宝匣一脚踢到了门外,见得流江宝匣就在眼前,那帮人终是放下了心来,只见得其中一人上前捡起那流江宝匣。 “可以放人走了吗?”王忱眼见她们得到所要的东西,这便开口问道。 可谁曾想,那挟持秦忆霜之人说道:“不要装傻,王忱,流江宝匣之所以这么神秘,就是因为它百年来都无人可以打开,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交出钥匙,否则,你休想要我放人!” “我没有钥匙!”王忱闻言这便说道,“若是有的话,我们早就打开,还岂容你们这般放肆来进攻我门,赶紧放人。” “没有就去找!”那人似乎根本不吃王忱这一套,只听他怒目相视说道,“找到之后,我们才会放人。” “你!”王忱闻言,不由得惊怒交织,刚想上前,但是眼见着他们的刀剑在众人面前微微晃动,这便又不敢轻举妄动,“身为几个江湖知名门派,做出这等事情,与草莽土匪有何区别?”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个破盒子,现如今你跟我说这个又有何用?总之打不开匣子,我们誓不罢休!”那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旦心魔滋生,也当真万劫不复,他们已经全然没有了名门正派的气质与风度,完完全全就是一帮恶人,这叫王忱也无可奈何。 但是此时不妥协,秦忆霜的命,一村子老小的命,王忱实在担待不起,所以他只得将手上黑刀落下,对着众人说道:“好,我去找,但是你们不能伤害他们。” “放心,好歹我们也是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威望,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太绝,只要你把钥匙给我们,我们就不会伤他们一根汗毛。”这种前后矛盾的话语,王忱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可就在此时,好似一切就这么定下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得有两个孩童,差不多有七八岁的样子,该是除外打鱼玩乐去了,这便太阳落山才知道要回家了,所以就在他们进村的一刹那,眼见得这一幕,不由得都为之一愣。 小孩哪有多少害怕与恐惧之心,由于见到自己的母亲与奶奶都被人挟持,一时间竟激发他们对于家人的保护意识,随即不由分说便上前一把拉住挟持自己家人的几人喊道:“放开我娘,放开我奶奶!” “哪里来的小孩?”那些人也是一头雾水,可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得那几个孩子见掰不开那五大三粗的人的手臂,便下意识一口咬了上去,这一下,可当真激怒了那几个人,但见他们吃痛一喊,随即便挥刀就朝着那个孩子看去。 鲜血挥洒,孩子应声倒地,伴随着他家人的哭喊,以及全村的愤怒,民心一乱,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见得那时候的整个村子之人,便好似疯了一般,竟开始反抗起来。 “你们冷静!你们冷静!不要杀人!”那为首的似乎还有些理智,他明白这杀孽一开,必定会叫事情不可收拾,但是此时村民们已经乱作一团,甚至有的挣脱以后就拿起了铲子耙犁反抗,紧接着,那些人为了自保终是挥动武器开始了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