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为了一个王长东,都不值得他往京城跑一趟。 纪元也只是笑笑,朝李首辅拱手致谢。 李首辅起身扶住他,低声道:“我知道,还有罪魁祸首楚大人,可他的势力,非一般人可动的。” 不是的。 不是他。 可那人的名字说出去,李首辅只会震惊,又或者不会赞同他。 因为纪元发现,从头到尾,没人去责怪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或者说,从滇州府到京城。 越靠近京城,越没有人敢责怪他。 滇州府各地,还敢私底下说皇帝不好。 往里面走,只敢发泄不满。 到了京城,乃至李首辅这里,丝毫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更不会去想,到底是谁造成了一切。 所以纪元在听到李首辅的言语,以及了解京城情况之后,便更加确信,那件事还是自己做吧。 纪元并不怪李首辅。 他从小学的便是忠君爱国,他也忠君爱国了六十多载。 这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改变的事情。 纪元朝李首辅拱手:“王长东的事,便拜托您了。” 李首辅叹口气:“一会去见楚大学士,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怕。” “对了,这次回京述职,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去哪任职,绝不能留京城。” 纪元再次谢过李首辅,从房间离开。 李首辅还是担心纪元会跟楚大学士起冲突。 可随后想,纪元已经不是四年前的他,他积累了更多人脉跟政绩。 楚大学士也不敢轻易动他。 说句不好听的。 若纪元在京城出了什么岔子。 宁安州,乃至滇州府那边,都会心存不满。 天底下所有用新稻种的,用橡胶的,皆会生气。 民意滔滔,还是让人畏惧的。 所以集贤馆内,楚大学士似笑非笑,看着纪元拜会,随口道:“纪元啊纪元,你读书厉害,做官厉害。” “有你这样的年轻才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该致仕了吧。” “京城中多少好儿郎都比不上你。” 明知道楚大学士故意这么说。 但在场十几个官员,脸上依旧挂不住。 大家都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 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下去不说,家里精心教养的孩子,同样被比下去。 还有,纪元竟然把橡胶配方给了李首辅? 为什么不给他们? 当然,此事并未被大肆宣扬。 要是让更多人知道,是李首辅他们先拿到橡胶制法,局面肯定倒向另一边。 所以大家捏着鼻子也要告诉所有人,纪元并没有站队,他们很有可能把纪元拉拢过来。 说白了,外面的视角跟内里的视角不一样。 内里,大家都知道纪元更倾向李首辅。 这也不难猜测,集贤馆对他会是什么态度了。 楚大学士看着大家的目光,挥挥手。 等书房只剩纪元跟楚大学士,楚大学士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仔细看的话,楚大学士对纪元是带着恨的。 为何? 从纪元拔掉他杀手算起,从纪元帮着李老东西又坐了几年首辅位置开始。 他今年六十一了。 原本在四年前,说不定就是首辅。 谁能想到,会栽到这个小子手中。 一切的开始,竟然始于王长东那个废物。 “王长东会死。”楚大学士道,“放心。” 这位还没到京城。 便已经被判了死刑。 李首辅说他会伏诛。 楚大学士直接说他会死。 前者是替纪元报仇,后者是懒得再保一个废物,赶紧杀了算了。 同时,也是向纪元示好。 不是因为橡胶,也不是因为占城稻。 这两样东西已经要流传开了,便是纪元自己都阻止不了。 楚大学士这样讲,甚至有隐隐求和的意思。 纪元却看向他,只道:“王长东是谁。” 王长东是谁? 楚大学士被气笑了,随后又笑:“纪元,你这样伶俐,不如去伺候皇上吧,皇上身边还缺一个奉笔翰林。” 帮皇上起草文书的翰林。 以前还是个好差事,现在确实是个生死未卜的事情了。 楚大学士分明是在威胁他。 纪元随口道:“好啊,皇上知道您这样举荐,肯定会觉得您贴心。” 楚大学士向来刁难别人,鲜少有人会这样回击。 以老皇帝敏感的心态。 难道他会察觉不到京中年轻后生的离开? 难道他不会多想,楚大学士故意举荐人过来,是做什么? 不会多想也没关系。 做奉笔翰林久了,皇上自然会“知道”的。 纪元有这个能耐。 楚大学士眼神变得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可怕。 等纪元要告辞的时候,楚大学士才道:“你这个人,其实同我一般狡诈。” “可你为何会站在普通百姓那一边。” “你我这样的天才,就该与旁人不同。” 这些年来,纪元自然知道楚大学士的经历。 楚大学士为江南人士,幼时家贫,靠着村里族学才读出来。 一路到举人,进士,最后为官。 靠着乡党身份,再靠着娶了高门贵女,又颇有本事跟才干,一步步地走到今日。 这样的人,自认为比旁人聪明,便自以为要高人一等。 他认为,纪元也该是这样。 纪元从小便鹤立鸡群。 这样的人,为何会跟一群庸才和睦相处。 纪元倒是被这话惊讶片刻。 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最开始接触的学问,也不是这里的尊卑有序。 他学数学,学物理,学化学,学辩证,学实践,也学古代文学。 所以他们不同。 纪元认真思考了会,还是抬脚出去。 如果他是天齐国的本土人士,或许真的如楚大学士那般,或许会是王长东也说不定。 可他不是。 他也不该是。 如果他有着现代的思想,依旧变成恶人,那他可比恶人要可恶万倍。 一圈下来。 纪元又回到住处。 京城的厨娘也过来了,还带了不少点心。 不过纪元看得出来,她是想问程亦珊的近况。 纪元挑能讲的讲了,厨娘叹口气:“那就好,她太苦了。” 太苦了。 从程大人出事,她家求告无门。 家里的银钱散了个干净,也无尽于是。 所以程亦珊学着点心方子,跟厨娘一起开了个点心铺子,还真的攒到不少钱。 只是程亦珊不能露面,算是个暗地里的股东。 钱的事情解决一部分。 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