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除夕夜的前两天,王慎于百无聊赖之中意外地收到一封请柬。 随着请柬而来的还有一辆精致的马车以及十数个随行的护卫,当王慎看完请柬上的字,再看到肆无忌惮停在执阴司门口的一行车马来人,心中开始纳闷起来。 送请柬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与自己有些交情的甘家长房大小姐甘心,自横断山脉回来后,甘心哪里也没去,当天就被本部兵马司的人一路送回了泸州府。想来应该是那位拥兵泸州城的兵马司指挥使大人甘赢早先得到了山中妖兽异动的消息,爱女心切才使了如此手段。据说这位权倾西蜀的甘家掌权人膝下就这么一位独女,虽然这甘家整个家族树大根深,但作为女儿之身的甘心却依然地位超然,否则也不会被那高高在上的青羊宫掌教道人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除却手中这封怎么看都不像好友之间私下往来会送的烫金请柬之外,王慎还注意到眼前这些个随行护卫也一个个龙精虎猛,十几个人就有十几匹马,但此刻无论是马还是人,站在这执阴司门口都是肃然而立,除了偶尔有一两下细碎的马步挪移声之外再无其他丝毫声音。 没有人说话,自始至终与王慎说话招呼的只有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干练的管家模样的半百老人。 王慎在沉思打量的同时,这老管家也在悄悄注意着他。 “哦,差点忘了,我家小姐这里还有一件小礼物让老奴随行带上说是要赠与王仙官。” 老管家似是想起一事猛地一拍脑门,告了声罪后急忙转身从身后马车里取出一只长匣子来。 这是一只精美的漆雕木匣,素雅精致,王慎接过来的时候发现入手极沉,而当他好奇打开匣子,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一柄古朴长剑时,双眼微微一缩。 他没有急着抽出长剑来仔细端详,而是不动声色地将木匣子合了上去,不过却也并没有将木匣还给老管家。王慎的这个反应自然一丝不漏地被对方看在眼里,当老管家看到王慎收起剑匣后,便眉开眼笑继续说道:“我家小姐还说了,只要王仙官肯赏脸前往泸州城一晤,小姐她还另有厚礼赠上。” “还有厚礼?” 王慎终于忍不住面露几分惊讶。 老管家点头道:“那是自然,小姐吩咐过,说王仙官非寻常人也,这柄松纹古剑虽是前朝一位道家仙长的随身遗物,但也算不上什么太好的东西,只是想着王仙官擅剑道,但缺一柄好剑,因此才从兵库里亲自挑了一样着老奴送来。” 王慎闻言叹了口气说道:“甘大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除夕之夜,吃的都是家宴,请我去不大合适吧?这毕竟不是甘小姐一个人的事……” 老管家却笑道:“这个王仙官大可放心,府里的家宴分大大小小好多种,若王仙官觉得有些拘束,小姐还说了,已经为王仙官备了一个单独雅苑下榻休息。” 顿了顿,老管家似是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补充道:“小姐说原本她该亲自来请王仙官的,但临近年关,府里上下俗事太多,所以吩咐老奴来走一趟,还请王仙官千万赏脸随行。” 堂堂甘家大小姐大费周章来请自己一个执阴司的小差役?就算知道自己已经被丁丧调入春院做锄魂人,应该也不至于能让她如此上心吧?而且她似是极怕自己会拒绝不去,不但直接送了这么一柄连王慎这种外行都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的前朝宝剑来,更是让管家带了这么多好话。 不过既然还有厚礼的话……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去一趟也不碍什么事。而且听小白说这泸州城还勉强算得上是个好地方,在西蜀境内,就连cd城在小白眼里都是个破落所在,难得还有个地方能让她称赞两句已是不易,这次正好去见识见识。 “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劳烦老先生带路了。” 说完,王慎与老管家拱了拱手便直接上了马车,那老管家见状明显松了口气,他们连夜从泸州城赶到这cd城,少说也有几百里路,但此刻却丝毫不做停留,等到王慎上了马车,一行人直接掉头往城东大门方向行去。 等到王慎跟着甘家的人离开后,这执阴司对门的那座极乐仙酒楼里便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慎当日见到的,在城外帮甘心道清等人引开御鬼宗长老罗麻子,并且第二天又与苦脸仙官沈贺对坐而饮的那个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站在极乐仙酒楼门口,一路目送直到甘家的人马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之后他才转身离开,而当他路过酒楼旁那个几乎天天都在的算命摊时候,竟是对那位好几天都没什么生意的算命先生露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微笑来。 算命先生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摇着手中的羽扇。眼下已是严寒天,这路上的行人用棉衣裹紧身子都来不及,他却还装模作样地摇着手中羽扇。 看着他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年轻男子轻轻一哼,大步离去。 过了没多久,cd城里又飘起了雪,而且这雪越下越大,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竟变成了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来。 街上因为年关当头本就没剩几间的铺子此刻纷纷都掩上了门,而唯独这算命先生却恍然不觉地依然端坐在那孤零零的算命摊上,他不紧不慢摇着羽扇的手更是丝毫没有停过,再看他那凝神沉思的模样似是在想什么解不开的大难题一般,竟连头顶肩上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积雪都毫无知觉。 终于,一个匆匆路过赶着回家的小贩于心不忍大声提醒了他一句:“老先生,雪下大了,赶紧收摊吧!否则一会怕是连城都出不去哩!” 算命先生缓缓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那对自己喊话的小贩却只看到了一个逐渐淡去的背影,随着他的转头,落在头顶的积雪便滑下一大片来洒到了他的眉眼鼻梁之上。 “难怪看不出来,原来是下雪了啊……”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算命先生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抖落身上积雪,也不管自己这个还要靠它吃饭睡觉的算命摊子,自顾自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