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个女郎一台戏。 但谢无碍悚然发觉,没人告诉他,男人的戏,更精彩更恐怖。 自幼,出入这座皇室宫城,谢无碍便如同出入自家。 又因着慧敏长公主同温娘娘交好,谢无碍对这宫闱心斗、唇枪舌剑,亦颇多耳闻。 然而亲眼见识,却是头一遭。 谢无碍默默抠着经书边缘,郁闷地想:东宫宫务寻常都是轩辕凤燃在管啊!他只是挂名的东宫主君而已啊!! 为什么把他丢到这群男人里头啊? 他摆不平的!! 此时此刻,谢无碍内心在哀嚎:我还是个孩子!皇姐救命!! 阿宝没听到谢无碍的求救。 她盯着裴归尘,只见他置身事外,一个人静静抄写经书,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网址 但她却想起了红袖每日的汇禀。 裴归尘打从西贫营地回宫之后,每日便只是看书练字,连出门都极少。 不知为何,阿宝总觉得,他安静得像一缕无所归依的幽魂,飘在这座巍峨宫城里,却窥探着宫城里的所有秘密。 似有所感,裴归尘抬眸朝树荫看来。 阿宝利落躲进了老树后。 粗壮的老树树干尽数遮掩了她的身形,裴归尘若有所思的望着老树许久,蓦地,唇角微不可察地浮起一道复杂笑意。 下一瞬,他收回视线,敛眸继续认真誊抄佛经。 而阿宝背靠着老树树干,默然想:教林容谨说这番话的,究竟是谁? 深呼吸,定了定神,阿宝想,无论是谁,都不要紧。 她的盘算,正在一步步的慢慢变成镣铐枷锁,一点点将这群狼子野心之徒,囚在罗网之中。 只待一网打尽的那日。 思及此,阿宝派了绿琅替她传口谕,命谢无碍到内殿见她。 “殿下这是?” “我家谢弟弟见不得这场面,我得赶紧捞他出来。” 一听这话,绿琅恍然大悟,笑着领命离开。 又看了一眼佛堂的众人。 待谢无碍起身,阿宝这才若有所思的转身走到远处廊道下,等谢无碍过来时,姐弟俩一道回了内殿。 这晚,阿宝依照温贵妃的意思又进了云起殿。 宫灯一盏盏亮起,烛火摇曳。 萧云峥披着锦缎大氅,闻声抬眸,握着一卷兵书,看向了她。 阿宝不知该说什么,而萧云峥也一时无话。 于是,阿宝收回视线,打量着重新装饰了一番的云起殿。 绣着墨色祥云纹的锦帘,随风轻摆。 茶案摆着圆肚的白釉瓷瓶,她吩咐绿琅摘下的红楠,此刻在瓶中开得正盛,衬得萧云峥的剑眉星目愈加俊美。 其中,最重要的那张软榻,亦安静摆在临窗旁。 阿宝捏了捏手里的平安玉扣,若有所思。 江南王夫妇暂留帝都一个月,她便得一个月都留宿云起殿。 因这件事,自家凤燃皇叔的脸色已是黑沉。 若她再和萧云峥隔着斗篷入眠,待轩辕凤燃出完那趟半月的远门回来,还不知要发生多少变故。 今早借着赏赐之名,搬进云起殿的这些器物,希望能有用。 这时候,阿宝的思绪被掌事女官打断。 掌事女官捧着食盒,打破了沉默,“公主殿下,这是萧侧君一早便吩咐后厨煨着的杏仁莲羹,您快尝尝吧!” 闻言,阿宝默然看了眼萧云峥。 两相对视,须臾,萧云峥收回视线,继续看他手里那卷兵书。 而阿宝沉默良久,才道:“放下吧。” 掌事女官觉得阿宝并无喜色,但她不敢多事,把杏仁莲羹放下后,便匆匆退出殿外,并贴心紧闭了殿门。 这月色极美的夜里,殿中再无旁人。 阿宝走到茶案边,盯着小水缸里悠哉悠哉游来游去的小鱼。 沉默半晌,她问:“你知道我今晚还会来?” “一个月,不是吗?”萧云峥反问。 阿宝默然不语,而萧云峥一言不发的抬眸看她。 他们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茶案,对峙的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良久之后—— “今日,殿下在佛堂外。” 萧云峥语气笃定。 而阿宝指腹慢慢划过白瓷碗沿,触到了杏仁莲羹的温热。 她若有所思,轻笑着反问,“所以?” “若有朝一日,陛下和温娘娘逼你我生子,殿下也会如此刻这般妥协吗?” 一听这话,阿宝居高临下,静静望着萧云峥。 他坐在茶案边,眸底的那抹暗色,慢慢往下沉。 又是一阵死寂。 阿宝道:“不会。” 仅仅两个字,却是活生生剖开了萧云峥的魂。 血淋淋的萧云峥,皮笑肉不笑。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