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看不出这是协调过的计划?”赫尔墨斯平静地问道。 “菲林看不出来他们会有什么计划。他们如何彼此联络?而且看起来不像一个整体计划。 他们并没有集合起来成群结队一同来到这里,看来每个人都各自行动朝这里走来,只是有些人刚好就遇上了。” “就像飞蛾扑火。”赫尔墨斯说道。 “或者像苍蝇飞向臭尸。”菲林酸溜溜地补充道。 “飞蛾扑火纯粹是因为着迷,苍蝇飞向臭尸则是饥饿感驱使。”赫尔墨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真希望菲林知道到底是着迷还是饥饿感,吸引那些被冶炼的人朝菲林而来,或许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因。”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非得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你认为自己是他们的目标么?” “菲林不知道。但如果菲林查出来了,或许就能对敌人多些了解。 菲林不认为所有被冶炼者都是碰巧来到公鹿堡,反倒觉得他们是要来对抗菲林,卡兹。 或许并非他们自愿,但还是要来对抗菲林,而菲林必须知道原因。” “你得先成为他们,才能了解他们。” “喔。”他看来可不高兴。“现在谁的口气像仆人了?” 这问题让菲林觉得不安,也就不予理会。“王子殿下,那天当仆人嘲笑菲林的时候……”菲林迟疑了一下,这记忆果然令菲林感到刺痛。菲林一直深信仆人是菲林的朋友,但试着把这情绪推到一旁。 “他用自己的一套讥讽方式,在菲林脑中灌输了一些想法。 他说,如果菲林明白他的谜语,就应该寻找其他会奥秘法术的人,就是国王那一代的先生女士们,在盖伦成为奥秘法术师傅前,由殷恳训练出来的那批人。 还有,他好像也提到菲林应该进一步打探有关古灵的事情,例如要怎么召唤他们?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到底是谁?” 赫尔墨斯将身子靠回椅背上,用手指抵住胸膛。“这里面的任何一项探询都足以动用成打的人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单独胜任其中任何一项,因为每个问题的解答都很难求得。 第一个问题,没错,人们之中应该还是有会奥秘法术的人,甚至是比菲林父亲更年长的人,接受训练在古老的战役中抵抗外岛人。 一般人应该不知道谁受过训,因为训练都是私下进行的,即使奥秘法术小组成员也很少知道本身圈子外的情况。不过,应该还有些相关记录保存下来,他很确定,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如此,但后来怎么样就没人敢说了。 菲林想殷恳把那些记录传给盖伦,但在他……逝世之后,这些东西既没在他房里,也不在他的遗物中。” 这回换赫尔墨斯停顿下来。人们都知道盖伦是怎么死的,因为人们都曾在事发现场,只是不怎么谈论这件事。 盖伦因背叛而死,他尝试用暗语传声窃取赫尔墨斯的力量,想等到吸干之后再杀了赫尔墨斯,然而赫尔墨斯借用菲林的力量帮自己吸干盖伦的精力。 这可不是人们喜欢回忆的事情,但菲林试着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大胆发问。 “你认为陛下会知道这些记录在哪里么?”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说出来。”赫尔墨斯的语调如菲林的一样平板,也结束了那个话题。“但菲林在寻找奥秘法术使用者方面还算小有成就,至少知道名字,但每次找出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 “嗯。”菲林记得艾特罗前阵子提过此事。“你如何查出他们的名字?” “菲林父亲记得一些,就是效忠慷慨国王的最后一组奥秘法术小组成员,其他的菲林就不怎么记得,因为菲林当时还小,还有些是菲林和堡里的耆老们聊天时问出来的,当时菲林请他们回想有哪些传言透露谁受过奥秘法术训练。 菲林当然没说这么多来发问,从以前到现在菲林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菲林的这项任务。” “菲林能否问问为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对着地图点点头。“菲林不像你父亲那么聪明,小子。银辉可以用魔法般的直觉跳跃思考,他却只会发现一些形式。 你难道没发现菲林查出的每一位奥秘法术使用者,要不是死了就是再也找不到? 菲林总觉得如果菲林找到一位奥秘法术使用者,而让人知道了这位奥秘法术使用者的名字,那对他恐怕不利。” 人们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他让我自己下结论,而我也够聪明不说出来。“那么古灵呢?”菲林终于问了。 “这是另一个谜。菲林推测当时的记载很详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谁,他是如此推测。 就像你找到了一幅详细解说马的卷轴,除了许多比较间接的描述外,还有不少和马蹄铁直接相关的记载,或是关于一匹种马的血统记录等等。 但人们之中有谁会耗费时间精力,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匹马到底是什么样子?” “菲林懂了。” “所以这又是过滤细节,而我自己却没有时间花在这样的任务上面。”他坐着看了菲林一会儿,然后打开桌上的一个小石箱,拿出一把钥匙。 “菲林卧房里有个柜子,”他缓缓说道,“里面收藏了些卷轴,有些卷轴上有关于古灵的间接描述,另一些则和奥秘法术有关,就用这钥匙打开柜子拿出这些卷轴钻研。 向菲伦斯曼要一些上好的纸,发现到什么就写笔记,再找出那些笔记的共通模式,然后每个月带来给菲林看。” 菲林握着这小小的黄铜钥匙,仿佛附上了仆人提到而由赫尔墨斯确认的任务般异常沉重。 找出模式,赫尔墨斯如此建议。 菲林忽然间看清楚一个模式,一张从菲林这里经过仆人朝赫尔墨斯编织然后又绕回来的网,就像赫尔墨斯其他的模式一样,这看来并非纯属巧合,而菲林想知道谁创造了这个模式。 菲林瞥了瞥赫尔墨斯,但他的思绪已远离此地,于是菲林安静地起身离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我说:“明天一大早来菲林的烽火台里找菲林。” “殿下?” “人们或许会发现另一位奥秘法术使用者,一点儿也不起眼地混在人们之中。” 人们的红船之役中最具摧毁力的部分,或许就是那难以承受的无助感,好比一股可怕的无力感来袭,笼罩着整片国土和领导者。 劫匪难以理解的手法,让人们在事发的头一年仍茫然不知所措。 劫匪来袭的第二年,人们试着保卫自己,但人们的战阴却很生疏,只因它们总是被用来对抗偶然来犯的那些投机或铤而走险的劫匪。 相对于那些仔细调查人们的海岸、烽火台位置、潮汐和水流的海盗组织,人们简直像孩子般不成熟。 只有赫尔墨斯王子的奥秘法术在保卫着人们。 他让多少艘船迷航,多少位领航员疑惑,又使多少位舵手混淆,人们将永远无法得知,只因他的人民无法理解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更糟的是,整个情况显示致远家族,似乎并没有为了保国卫土做出任何努力。 人们只看到成功的突袭事件,却看不到那些触礁和在暴风雨中朝南方航行过头的战舰。 人民丧失了信心,而内陆大公国也对缴税来保障非他们所共有的海岸线大为气恼,沿海大公国则必须负担这些,似乎无法改善现况的税赋。 所以,如果人们对赫尔墨斯的战舰的热衷随着他们对赫尔墨斯现实的评价而时起时落,人们还真的无法责怪他们。 看来这是菲林生命中,最漫长难挨的一个冬天了。 菲林从赫尔墨斯的书房走到芙萝娅的住所。菲林敲敲门,然后小女仆迷迭香开门让菲林进去,她面露欢愉的小脸配上一头卷发,让菲林联想到某种湖边的仙灵。 房内的气氛柔和,几位陪伴芙萝娅的女佣围坐在一幅白色亚麻布周围,用颜色鲜艳的线在布的边缘织上花草形状的纹饰。 菲林曾在急惊风师傅的住所见过类似的活儿,通常这类活动看起来都很愉快,人们一边将鲜艳的线缝在厚布上,一边友善地闲话家常。 但在这里,整个房间却几近鸦雀无声,女佣们低着头努力且有技巧地缝着线,丝毫没有欢乐的交谈。 气味芬芳的粉红和绿色的蜡烛,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燃烧着,隐隐约约的香气在那幅织布前融合为阵阵芳香。 芙萝娅同样忙碌地编织,同时监督大家工作,满室的寂静似乎就由她而起。 她的面容平静祥和,神色自若地几乎在自己的身边筑起了一道墙,虽然看起来挺愉快,眼神也十分和蔼,但菲林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仿佛装满冷水的容器。 她穿着简单的绿袍,看起来比较有群山风格,而非公鹿堡的样式。 她把珠宝首饰放在一旁,抬起头对菲林露出疑问似的微笑,让菲林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打断了师生之间的教学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