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当他在马厩里照料好煤灰之后,也帮博尔赫斯和阿发将轻步和赫尔墨斯的坐骑真理安顿好,博尔赫斯则抱怨两匹马遭受了严重的折磨。 轻步在攻击事件中受了轻伤,它的嘴也因猛力挣脱束缚而受伤发炎,幸好两匹马都没有永久性的伤害。 博尔赫斯派阿发替它们,准备温热的谷粒粥,这才平静地说出陛下稍早把马儿牵进马厩,却没提芙萝娅的事就往堡里而去。 直到后来一位马童询问轻步的去向时,博尔赫斯这才有了警觉。 当他为了得知真相而斗胆询问陛下本人时,陛下却回答说他以为芙萝娅已经一路由侍卫陪同回来了。 如此说来,博尔赫斯是拉警报的人,而陛下却对自己何时离开道路含糊其词,也没说清楚狐狸后来把他带到哪儿去了,更别提珂 翠肯可能的去向。“他对路线很熟。” 博尔赫斯在阿发拿谷粒粥回来时喃喃地说着,他知道他不是在说那只狐狸。 当晚,他脚步沉重地走回堡里,菲林的心也同样沉重。 菲林不愿去想芙萝娅的感受,也不愿深思守卫室里的闲言闲语,就回到房里换下衣服躺在床上,也立刻睡着了。 艾莉安娜在菲林的梦中等着菲林,他也唯有如此才得以平静。 不一会儿就有人猛敲已经上锁的房门,把菲林给吵醒了。 菲林起身开门,只见一位睡眼惺忪的侍童,说赫尔墨斯找菲林到他的地图室去。 菲林告诉他菲林知道该怎么走,然后叫他回去睡觉,然后急忙着装下楼,心中纳闷不知又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在人们身上。 赫尔墨斯在那儿等菲林,而炉火似乎是房里唯一的光源。 他的头发凌乱,还在睡衣外罩了一件睡袍,看来也是一副刚起床的样子。菲林鼓起勇气等待他,说出所得到的任何消息。 “把门关上!” 他简洁地下令,他听令把门关上,然后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不确定他眼里的闪光到底是愤怒还是觉得有趣。 只见他突然问道:“红裙女士是谁?为什么菲林每个晚上都梦到她?” 菲林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非常渴望知道他是如何探知菲林私密的梦境,整个人也因困窘而感到眩晕,即使菲林赤裸裸地站在整组宫廷人马的面前,也不会像此刻感到如此毫无遮掩。 赫尔墨斯别过头去,似乎要咯咯笑出来似的咳了几声。“过来吧,小子,他能理解。菲林无意打探你的秘密,而是你自己用力将它推到菲林身上来的,尤其是这几个晚上。菲林需要睡眠,但又不想一睡就因为……你对那名女子的爱慕而发烧。”他忽然停止说话,而菲林的脸火烫烫地燃烧着,比任何炉火都来得温热。 “所以,”他不自在地说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坐下。他要教你像保守秘密般保卫你的思绪。”他摇摇头。 “很奇怪,卡兹,你有时能彻底阻隔菲林的暗语传声,但却在夜晚像狼嚎般泄露你最私密的欲望,他猜是盖伦对你的迫害让你变成这样。 虽然人们希望这件事情从未发生,可是这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菲林得尽可能教你,而且一有时间就教你。” 菲林一动也不动,突然间人们都无法看着对方。“过来,”他粗声重复,“跟菲林一起坐在这里,专心凝视火焰。” 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让菲林做一个练习,让菲林藉此把梦境保留给自己,也可能是想让菲林不再做梦。 当他得知菲林连在想象中都会像现实般失去艾莉安娜,一颗心不禁往下沉,而他也感觉到了菲林的忧郁。 “过来,卡兹,这会过去的。控制你自己并且忍耐,你可以做到的。或许有一天你会希望生命中像现在一样没有女性,就像菲林一样。” “她不是故意迷路的。” 赫尔墨斯忧伤地看了菲林一眼。“意图无法替代结果,她可是王妃啊,小子。她得在行动前不止一次,而是再三思考。” “她告诉菲林轻步跟着陛下的坐骑走,即使她拉缰绳想阻止它,它却不理会。你大可责备博尔赫斯和菲林的大意,人们原本就应该训练那匹马的。”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菲林想也是。 那就当你已经接受过责备了,然后告诉博尔赫斯帮她找匹比较老实的马,直到她的骑术精进为止。”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菲林猜她会觉得菲林在惩罚她,还会用那对深蓝的双眼忧愁地看着菲林,而不会有任何怨言。 噢,也罢,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她非杀人不可,然后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么?她有没有想过,菲林的人民会怎么想?” “她没什么选择。难道她死了会比较好?至于人们怎么想……嗯。最先发现人们的士兵觉得她很勇敢也很能干,这些对王后来说都是很好的特质。 尤其是那名在你侍卫队中的女子,在人们回来时热切地谈论她。 他们已将她视为王后了,而不再是哭哭啼啼的小可怜,并且将毫无疑问地追随她。 此时此刻,拿着刀的王后,会比珠光宝气躲在墙后的女子更深得人心。” “或许吧!”赫尔墨斯平静地说道,而菲林感觉得到他并不同意。“但是,那些被冶炼者的残暴行为历历在目,大家现在应该都知道他们将群起入侵公鹿堡了。” “他们也应该知道,一位意志坚定的人会保护她自己不受歹徒侵犯,而根据你的侍卫在人们回来时所说的话,他想,接下来那些被冶炼的人入侵人们的机会,应该会大幅减少。” “菲林知道,而且有些人无可避免将杀害自己的亲人,不论这些人是否遭冶炼,淌着的都是五大公国的血,而菲林必须防止菲林的侍卫杀害菲林的人民。” 人们之间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同时都想到他将毫不迟疑派菲林执行那相同的任务。刺客。那个字眼定义了菲林的身份,也不需维护自我尊严。菲林明白了。 “不是这样的,卡兹。”他对菲林内心的思绪回答。“你维护菲林的尊严,而我也对你的恪尽职责引以为荣。 这是一件不光彩的差事,也是个必须秘密进行的任务,但是不要因为保卫五大公国而感到羞耻,也不要认为菲林会因为它的隐秘而不心存感激。 今晚你救了菲林的王后,他也不会忘记的。” “她不需要什么援助。菲林相信她就算单打独斗也能活着回来。” “很好。人们不会为此感到怀疑。”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尴尬地说道:“菲林得奖赏你,你知道的。” 当他想开口拒绝时,他举起手制止菲林。“菲林知道你不会跟他要求什么,这我很清楚,也知道人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无论菲林给你什么都无法充分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但多数人并不知道这点。 你希望公鹿堡城的人民高谈阔论你救了王后一命,王储却一点都不想表扬你么? 但菲林不知该给你什么……也许该是个具体可见、而你也得随身携带好一阵子的物品。 菲林至少还懂得这样的治国之道。一把剑?比你今晚带着的那片铁还好的东西?” “这是浩得让菲林练习用的一把老剑,”菲林为自己辩护,“挺好用的。” “看得出来。菲林得让她选一把更好的送给你,还要在柄和鞘上做些精细的雕工。可以么?” “我想是吧!”菲林尴尬地说道。 “很好。那么人们就各自回房就寝,如何?而且菲林现在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不是么?” 他的语气毫无疑问地充满了兴趣,而菲林的双颊又热了起来。 “菲林必须问……”菲林笨拙地说出难以开口的话,“你知道我梦到了些什么么?” 他缓缓地摇头:“别认为你让她蒙羞。菲林只知道她穿着蓝裙,但你却把它看成是红色的。 菲林看得出来你用年轻人该有的热情爱着她,那就别挣扎着硬要自己停止去爱,只要别在晚上用暗语传声声张此事即可,因为不只菲林能接受这样的暗语传声,尽管菲林相信只有菲林能如此清楚认出你的梦境特质,但还是得小心。 盖伦的奥秘法术小组成员也会奥秘法术,就算他们技巧笨拙而且力道不足,还是得注意。 一个人如果让敌人从奥秘法术梦境中得知他的最爱,可就难保不会遭殃了。还是提高警觉吧!”他不经意地发出咯咯笑声。 “还有,希望你那位红裙女士身上没流着奥秘法术的血液,因为如果有的话,她一定都察觉到了你这些夜晚的梦境。” 他在菲林脑海注入这令人不安的思绪之后,就打发菲林回房就寝。但那夜菲林再也无法入眠。 有人骑着马狩猎野猪,或瞄准箭射向麋鹿, 而菲林热爱与英勇王后共骑, 让她平息人们的忧伤。 那日她将名望付诸脑后, 也无惧痛苦的来临,骑马奔驰抚慰人们的心, 而菲林的敬爱亦跟随她起舞。 ——《王后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