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排队检查,检疫,交税。有易伯拉欣在前面,真是顺风顺水,两百迪纳尔朝小吏手里一塞,小吏满脸堆笑,大笔一挥,价值连城的三百斤遭可在报关单上变成了大豆,轻松通关。众人不由一阵感叹。 甘苦参半的香醇还在易伯拉欣舌尖萦绕,一出码头,他迫不及待地问:“罗伊斯会长,这么多遭可豆,要制作巧克力,需要不少场地和人手吧?” 罗伊斯笑道:“如果您能提供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要是能顺利推广,生产规模扩大,我们也可以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这块大蛋糕立刻把易伯拉欣砸晕了:“那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前途一定无比辉煌,巧克力一定会风靡半岛的!请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所有事情。” “一言为定。”罗伊斯笑嘻嘻地和易伯拉欣击掌。 易伯拉欣雇了两辆马车,前往他的商铺。他和罗伊斯、乔治、达克坐第一辆。女孩子们受了点苦,阿拉孛半岛历来重男轻女,只好入乡随俗坐后一辆——跟货物坐在一起。莱莉大发脾气,伊莎贝拉碎碎念了一路,伊西丝小嘴噘得半天高,无奈老爷们都坐在前面,听不见,看不见。 前车不知后车苦,正在愉快的聊天。易伯拉欣指着窗外的美景道:“这一带绿洲很多,有些大的连成串,一直延伸到朵里哈奇城。所以这条路有个名字叫珍珠之路。” 罗伊斯赞道:“真是好名字,这一座座绿洲可不就是一颗颗珍珠么!” “是啊,圣主卡拉创造了这些珍珠,我们用双手把它串成线,这串珍珠链,见证了神与人伟大的珍珠链,挂在每个人的心上!” 离乡日久,归来繁华依旧,易伯拉欣忍不住心潮澎湃。去多兰德留学十余年,故乡啊,仍然是你最美丽! 还没等激荡的心情平复,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把众人从车厢甩出去。达克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窗户上,把雕花窗栏都撞碎了一块,起了个大包;外面响起马匹被死命拉住的惨嘶和车夫惊魂稍定的怒骂。 易伯拉欣大怒,拍着车厢板叫道:“怎么了?” 车夫无奈道:“老爷,你们没事吧?有人摔倒了,您快来看看吧。” 达克捂着脑袋跳下车,然后乔治下车,去通知后车稍等,接着是易伯拉欣和罗伊斯。 两匹挽马不安地抖动着耳朵,原地踏步。马蹄前倒着一个老妇人,正抱着腿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她身后站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恶汉,双手叉腰,拦住道路。 “撞了人还想跑?我女马的腿断了。” 易伯拉欣冷笑:“你女马受伤,你连看都不看;还能一口咬定腿断了,真是好儿子,好本事!” 恶汉一挺胸膛:“你有钱了不起?除了欺负我们穷人,还会干什么?” 周围人顿时七嘴八舌聒噪起来。 达克揉了半天脑袋,疼痛略减,站直身子,这一站,周围人安静了不少。 接近两米的身高,魁梧雄壮的身材,黑白双色的战锤,无不散发着强大的威慑力。 恶汉悄悄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道:“怎么,撞了人还要打人?” 达克没理他,走到老妇人身边,蹲下身子观看,老妇人紧张地把伤腿遮挡起来,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叫,一遍警惕地盯着达克。 达克朝老妇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没做进一步动作,起身,走到罗伊斯身边道:“她装的。” 罗伊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表情让恶汉不爽了,大叫:“告诉你们,腿伤了可不得了,看你们是外地人,我们也不讹你,一千迪纳尔,走人!” 易伯拉欣怒不可遏:“你们这是无耻的讹诈!” 周围的闲汉聒噪声又一次大起来。有个头戴黑色发箍、身披蓝色缎带的家伙钻出来:“怎么回事?堵在这里干嘛?” 恶汉仿佛见到了亲人:“法赫塔老爷,我女马,我女马的腿,被这帮人撞断了!” 罗伊斯问易伯拉欣:“这位是?” 易伯拉欣冷哼道:“治安署的巡查。” 法赫塔看了一眼老妇人,道:“什么撞断了,真要撞断,还能哼出这种动静?伤是受了点,断腿不至于——喂,你们,撞了人,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七八百差不多了。” 易伯拉欣道:“巡查大人,那老太婆裤子上没有泥,衣服上没有土,根本看不到马蹄印,您说哪一点能证明我们撞了人?” 法赫塔有些吃惊:“我帮你们平事,你们不识好歹?” “您这种平事法,分明是鼓励大家都来讹诈,摔个跟头就有七八百迪纳尔,这钱来得可太容易了。” 法赫塔冷笑:“那你们自己跟受害者谈吧!” 易伯拉欣冷笑声更大:“蝎子和老鼠住在一个洞里,我今天算开眼了!” 恶汉大叫:“老人身子弱,被你们这么一撞,不光是腿,心肺也要不好了!汤药钱、误工钱,一个子都不能少!两千!” 周围闲汉聒噪声更大:“给钱,给钱,给钱!” 易伯拉欣大怒:“你们这些混蛋,阿拉孛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圣主会惩罚你们的!”他猛地去抓背后长刀。 罗伊斯一把按住他的手:“老兄,别急嘛。做大事的人,哪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脏事情分心?达克,问问,他要多少?” 达克双手抱胸,话都懒得说,朝狺狺狂吠的恶汉不屑地一抬下巴。 恶汉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兴奋地跳起来:“要两千二……不不不,两千五!” 达克回头道:“两千五!” 罗伊斯微笑:“给他。” 恶汉大叫:“不不不,要去城里大诊所请好大夫诊治,三千——八!” 罗伊斯微笑更浓:“算四千,给!” “老爷心肠好,可怜可怜我们小户人家,我女马这样子,走路是走不了了,雇辆好车,四千。” 易伯拉欣怒发冲冠:“四千?买个奴隶都够了!好好好,我给五千,要你的小命!” 罗伊斯第二次按住易伯拉欣:“沉住气。我们这次来,多少带了几个,区区几个小钱,何必呢。”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越是给,越助长这股邪气!” 罗伊斯哈哈一笑:“老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红通通的纸币,随手丢给达克:“人越来越多,赶快打发掉算了。” 达克接来,手腕一抖,大拇指一抹,刷刷的钞票翻动声脆生生的让人听了舒坦。地上的老妇人不叫了,恶汉也不喊了,直愣愣地盯着那厚厚的一沓钞票。 是大张红票!一百迪纳尔一张的!那么厚一沓,至少有一万五! 达克不屑道:“看你那副穷酸样!这是两万,拿去,滚!” 恶汉几乎欢喜得要跳起来:“谢老爷,谢老爷赏,老爷真是,真是……” “来拿!” 恶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伸手。 “慢着!”达克大叫一声喝住他,“为了你这破事,惊动了巡查老爷,人家是不是得算一份?” “呃,那……当然!” “这么多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一块帮你出头说话,是不是得算一份?” “啊?”恶汉刚要否定,一看周围众人狼一样的眼神,赶紧改口,“那……是,是。” “所以说,”达克诡异地一笑,突然使足了力气,大吼一声:“见者有份啦!” 恶汉一愣,一沓钞票挟风雷之声,重重地拍在鼻梁骨上! 鲜血飞溅! 以达克的手劲,这一沓钱砸上,跟一块砖砸上也没什么两样。恶汉被砸得倒翻了个跟头,一头撞在地上,正好把一起作恶的老太婆也砸在下面。鲜红的迪纳尔漫天飞舞。 达克掉头狂奔,一边猛跑一边狂吼:“钱掉啦,别让人抢了!” 围观人群同时发出狂暴的呐喊,无数双手挥舞着争夺,无数只脚争抢着踩踏,秩序大乱。 倒地的恶汉和老太婆还没等站起来,就被淹没在狂暴的人潮中,他们能做的,只剩下哀嚎。眨眼间,哀嚎声消失了。 倒霉的不光是他们两个,连试图多抢几张钞票的巡查老爷也被踩翻在地,没了声息。 达克甩钱打脸的时候就往外冲,所以没有被狂暴的人群困住,推开几个外围挡道的闲汉,一路冲回罗伊斯和易伯拉欣身边,笑道:“易伯拉欣老爷,这回出气了吧?” 看着前面汹涌狂暴的人潮,易伯拉欣擦把冷汗:“这……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满脑子就剩钱的家伙最好对付了。” “虽然是恶有恶报,但是,那么厚一沓,少说也有两万吧。真是可惜啊。” 达克、罗伊斯、乔治一起大笑,罗伊斯道:“那沓钱只有上下两面是真的,中间是一堆带花纹的红纸!” 易伯拉欣眼珠子一下瞪圆了:“红纸?” 乔治道:“刚才说过,我们做足了准备,当然也包括这种情况——只损失两百迪纳尔而已。从此以后,将不会有人敢对我们动这种歪脑筋。” 易伯拉欣赞叹不已:“果然,圣主总是更多眷顾智者。” 达克笑道:“乔治,这你可说错了。这种人渣,还值两百迪纳尔?喏,在这呢。”说着,他手指一捻,两张鲜红的纸票从袖管里变戏法似的滑出来。 乔治一愣:“这是——” “这是刚才那两张,我给他看的时候还在,趁他点头哈腰的时候抽出来了。现在他们争的,不过是一把废纸!我可是巡警出身,讹我?” 易伯拉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