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仁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看着前面，又像是疲倦地随时可能闭上，眼中的神采逐渐消逝。 周昊走过去的时候，一名老师正在哽咽着向钱学仁介绍目前的情况，听到所有鬼物离开，这里安全了之后，钱学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周昊，钱学仁抬起手，嘴巴张了张，他在呼唤周昊。 原本围着钱学仁默然流泪的一些师生，马上让开一条路，让周昊走了过去。 周昊走到钱学仁身边。 “院长一直在等你。”一名认识周昊的老师轻轻说道。 “周昊……” 钱学仁张开嘴巴，声音很轻，需要周昊仔细聆听才能听到。 “院长，我在这里！” 周昊蹲下了身子，握着钱学仁颤抖的手，钱学仁的手很瘦，而且很冰凉。 “那些秘籍……我……我给沈老将军了，他很高兴……” 钱学仁努力说出这两句话，仿佛付出了极大的辛劳，突然大口喘起气来，然而他的口鼻又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无法吸进空气。难受和痛楚让钱学仁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昊紧紧握着钱学仁的手，他已经从钱学仁的脉搏知道了对方的身体状况，神色有些黯然。 钱学仁是少有的能够让周昊彻底钦佩的人之一。 在天地大变之前，他只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老教授，关心学生的老院长；天地大变后，他拯救了几千名学生，安排着灾后救治工作，以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才是危难时刻真英雄！ 一股灵力从周昊握着钱学仁的手输送到钱学仁体内，试图缓解对方的苦痛。 钱学仁很快停止了咳嗽，他感受到体内那股发热的气息是周昊手心传出，惊讶地看了周昊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光，不过他并没有说出什么。 钱学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感觉身体比之前似乎还要好上一些。 原本看到钱学仁痛苦咳嗽的两名校医本想对钱学仁紧急施救，却突然发现钱学仁好了许多，露出讶色，想要检查。 钱学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两名校医等在一边，他继续对周昊道：“沈将军已经联系你弟弟妹妹那边，预计很快能让你们联系上。你去找姚队长，他会带你找沈老将军安排一切的……” 钱学仁一口气说了一段话，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很流畅，让周围关切地看着他的师生全都露出了喜色。 周昊却知道钱学仁已经油尽灯枯，现在的状况和回光返照差不多。他的生机正在逐渐逝去，如今不过是凭借周昊的灵力勉强支撑着罢了！ 钱学仁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只是暂缓一口气便又说道：“周昊，杀鳄鱼王的真的是你？” 周昊点了点头。 钱学仁露出笑容，似是很欣慰。 他望着周昊继续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一定能够有很大的成就！我希望你将来有能力的话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达则兼济天下！’咳咳……咳……” 用力说完这些话，钱学仁再次咳嗽了起来。 这时，周昊再向钱学仁体内输送灵力，也无法缓解。 所幸痛苦地咳嗽了一会儿之后，钱学仁精神反而更好了一些，周昊却心中一沉，这是回光返照了。 “我会不会变成……变成那些鬼啊？” 钱学仁望着空中，突然问了一句。 周昊愣了一下，随后才缓缓摇头。 死后变成游魂等鬼物的人往往生前有极大的怨恨或有未了结的心念，钱学仁此时的状态像是放下了所有事情，即便面对死亡也很平和，并不会变成那些充满了负面情绪的鬼物。 钱学仁反而露出了失望之色，“我还希望自己变成鬼之后，带着那些鬼都去投胎呢？说不定里面有许多我的学生，还能给我个面子……变不成鬼也好，我曾经做过错事，希望死了后在下面能够找到她弥补……咳咳……” 钱学仁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周昊知道他已经不行了。 “张老师……” 钱学仁看向了一旁的一名老师，周昊让出位置站了起来。 那名老师马上蹲下了身子接替周昊握住了钱学仁的手，他已经泪流满面。 “好好照顾学生……” 钱学仁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不可闻，张老师侧着耳朵向钱学仁的嘴巴靠得越来越近，不断地点头应是。 “抽不抽烟？” 旁边有人向周昊递过来一支烟，周昊摇了摇头，看过去，是刚刚那名领头的军人。 他正抽着烟，烟头明灭着，照亮了他眼中的泪花。 “我是姚金山，钱院长口中的姚队长，钱院长是个好人！” 姚金山的目光凝视着躺在地上的钱学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活了大半生，他这样的好人，我也没见到几个。可惜……” 姚金山没有说下去，突然把口中的烟掐断了，冲着钱学仁敬了一个军礼。 周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钱学仁。 钱学仁已经说完了自己最终遗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名张老师大声地呼喊着，泪如雨下。旁边不知道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默默地啜泣着。 “我见过许多死亡……”姚金山放下敬礼的手，“可他妈的都没有这几天见得多！” 姚金山仿佛发泄般地吼了起来：“柱子死了，大胖死了，荣仔那机灵鬼也没躲过去……还有十一连，整个连死得就只剩下一个三排长……” 他仰头望天，咆哮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干脆把我带走得了……也算一了百了！” 他的声音吸引了更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钱学仁院长的逝去而围了过来。 姚金山在被学生彻底围住之前挤了出去，他抹了一把泪和鼻涕，转头看了一眼，周昊正跟在他的身边。 似乎怕被周昊看到他哭泣的样子，姚金山转身背对着周昊。 直到把眼泪擦掉之后，姚金山才睁大着通红的眼睛转过身来，四处打量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咒骂了一声：“这天气真他妈的冷，冻得我鼻涕都出来了！” 鹏城往年的九月份一般还是炎热的气候，今年却很反常。 这几天的夜里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鹏城仿佛几天之中从炎夏进入了深秋，到处充满冷寂肃杀的气息！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周昊手背上，他抬头看天，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更是添了几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