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的葬礼，可以说是开国来最庄重，最繁琐的葬礼。 风光大葬，这四个字丞相很好的做到了。 风国百姓们都披麻戴孝，三年内不婚不娶，宫里更是白森森的一片。 她被葬在皇后陵。 到死，程光总算还是承认这个陪了他多年的女人是皇后。 朝臣们也一个个的来祭拜。 苏黛娘家也倾巢出动，她的母亲更是在灵堂哭的死去活来。 程家的皇亲国戚们虽然不是那么的愿意，但也一个个的都来了灵堂。 后妃们虽然各怀鬼胎，但是灵堂上，她们都一个个显得十分的悲伤。 众皇子们也都停了课来给他们名义上的母亲守孝。 而作为丈夫，作为皇帝的程光，缺席了。 七日里，他都没有出现。 灵堂的主位上，只能让大皇子替他爹暂时坐着。 没有皇帝，灵堂显得不再那么的沉重。 底下跪着的人们都窃窃私语着。 皇后突然的逝世，大家都有一些耳闻。 而此时，显然是最好的交流时间。 “哎，听说了吗，皇后是自尽的。” “早听说了，看样子苏家也要不行了” “你看看那苏老夫人的模样，估计都想跟着她女儿去了” “我听说皇后死在了冷宫。” “真的嘛？” “千真万确啊” “可是没事她怎么会去冷宫呢？” “这个还真不知道” “切，那你们都太简单了吧。我听说，皇后死前皇上已经废后了！把她的凤印什么的都要回来了，就差公布了！” “天哪！有这等事情啊” “咳咳” 下面的宾客们显然还有一肚子的八卦要讲。 却被站在一边的一个大太监用咳嗽声制止了。 “各位贵客，已经可以吊唁了。” 那大太监的声音尖细的要命，听着很是不舒服。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官帽下的脸，正是德才。 “怎么不是张公公了？” “我也想问！之前送了不少东西给他，就是指望着他给我在皇上那里美言几句，让我女儿好进宫” “是啊，我也送了不少！” “这狡猾的老东西去哪里了？不会已经被皇上砍了吧？”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无一能逃出德才的耳朵。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几个在说话的大人。 “请各位快些上来吊唁吧，不要误了时辰。” 他说这话时，嘴边挂着温和的笑，好像很是耐心的样子。 只是他的眼睛是死死地盯着几个说话的大人的。 那几个大人愣是被他盯得背后冒汗。 虽然只是个太监，但是怎么说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做什么跟他交恶。 人们一个个地上去吊唁，墨黑的棺木摆在灵堂正中，显得十分的肃穆。 看着棺木，他们似乎又能想起苏黛的样子。 温柔的，知性的模样。 “时辰差不多要到了，请各位贵客跪下吧。” 德才一声令下，人们都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 “众人齐向德孝先皇后扣首，一扣首” “二扣首” “三扣首” 德才的声音响彻整个灵堂。 磕头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 灵堂一下子，只剩下了扣首声和德才尖细的嗓音。 两只白烛默默地燃烧着，火苗忽明忽暗。 一大桌子的贡品早已经冷却。 苏黛的牌位在最里面的供桌上摆着， 上面刻着五个大字。 先皇后，苏黛。 程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姿崇宫。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明明应该忘记了。 明明不应该再想起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的脚，却不听他的。 “吱嘎。” 姿崇宫的大门破旧，上面布满了灰尘。 程光拍了拍手上身上的灰尘，这才抬起了头。 这里的摆设与以前一模一样。 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除了在上面蒙了一层灰尘，这里几乎让他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他好像又回到了他刚刚称帝不久的时候。 来这个地方，见那个女人。 那个让他魂飞梦魇，让他放不了手的女人。 明明，是禁忌的爱。 可是他却爱的死去活来，不愿再顾所谓的世俗。 他把她带进宫里，金屋藏娇，把她安置在这姿崇宫里。 他封她护国公主，他不管国事多么繁忙，都会每日来看望她。 他不愿意想起她的身份。 他只当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承认自己花心。 他承认自己多情。 他承认，他伤过她的心。 这个日子，他第一想起要去的地方，竟然就是这里。 “你还好吗” 他轻轻嘀咕。 这个完美的宫殿，始终只能是她的囚笼。 他以为，他能驯服她这匹野马的。 可没想到的是，原来，她比他想象的更难驯服。 她用最极端的手法惩罚了他。 她让他再也见不到他。 她让他每日只能思念。 甚至，她连自己的行踪都不让他知晓。 这些年，他守着这座豪华的皇宫。 守着这个他一手打下来的国家。 守着这个国家的百姓们。 守着这个国家的一切。 可是他却愈来愈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空虚。 人越老，就越害怕失去。 他失去了。 失去了好多好多。 他甚至会因为看见一个跟她有几分神似的女人就把她娶进宫里。 他甚至，因为她，亲手扼杀了最后一个他曾爱过的女人。 所谓的害美人小产，只是他的借口。 更多的，只是她逼他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因为这个，他失去了。 他现在后悔了。 却发现来不及了。 人去楼已空。 未来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了。 他只能让自己，更加强大。 能不去想这些让他动摇的人，事。 能不去回忆那些过往。 “不管好不好，朕现在很不好你一走了之，留下那孩子，你让朕没有脸面，没有胆子去看他朕实在无法像看待其他的皇子一样看他都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错！程华，都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带着不甘，带着悲伤。 如果当时能有哪怕一个办法，他也不会选择放走她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后悔。 他把姿崇宫变成了禁地，他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他的回忆。 可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他的过去，永远不可能只是他的。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程华，这一辈子，朕是败在你的手中了。你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