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没有穿喜服,甚至身上连一丝的红色都未见到。 他穿着明晃晃的龙袍,坐在不远处的暖桌边,偎着。 “我臣妾以后就是皇上您的丽妃了臣妾,臣妾很开心” 即使已经成婚了,她对他还是充满了娇羞。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这张她看了多年,让她日思夜想的脸,明明已经离她很近了,可她还是觉得很遥远。 母亲说,她嫁的是皇上,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她不能再耍自己的小性子,不能再胡闹了。 以后,她虽是妻,但更是臣。 她的母亲,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本来她是希望能将她嫁给一个平常的男子,能时常伴在她左右。 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直接嫁进了这个国家离她最“遥远”的地方。 想起自己母亲和父亲在出嫁时那种哀切的眼神,她又开心不起来了。 以后,一年里,也就只有在自己生辰才能见父母一面了吧。 她从小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万事都是她爹娘兜着。 现在还没来得及尽孝,就离他们远去了。 她,真的是个不孝的人。 “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 暖桌边的人似乎已经恢复了温暖,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她点点头,不敢做声。 “过来。” 那人伸出玉般的修长的手朝她轻轻摇了摇。 她缓缓地挪步,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实,朕真的没有注意过,原来你已经长得这么大,这么清丽了。” 穿着龙袍的男人斜靠在墙上,有些恹恹的。 “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竟然从未注意过臣妾您这么说,臣妾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因为朕啊,从小,就只有这个皇位是在朕的眼睛里的,其他的所有,最多只是一个阻碍罢了。”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 她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你喜欢朕的什么呢?这副皮相?朕是万万没想到,太傅家的女儿竟是如此肤浅的女子。” 她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满满的羞耻感。 因为这一句,肤浅。 从小到大,因为她的身份,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每个人都急着奉承她,这也养成了她刁钻蛮横的个性。 她一直都是说别人的角色,头一次,她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说了肤浅。 她承认,自己是喜欢他的那幅皮囊。 但是,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却让她的心猛地一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对你的喜欢 她感觉自己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能作罢。 “你叫太傅大人亲自给朕施压,逼朕娶你,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并不怎么高明太傅他老人家,在朕看来也不能算什么。之所以会答应他的要求娶你也只是正好想让他尝尝,自己的爱女被狠狠冷落的感觉” 最后一句话,他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来的。 果断,残忍。 真相被血淋淋地撕开。 受伤的地方被狠狠地撒了盐。 她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含着笑意的脸。 “那你,娶我就是想要折磨我吗?” 她脸上的娇羞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丝丝的痛楚。 “放心,你是太傅的女儿,是丽妃。朕,不会亏待你。” 他那只好看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脸上。在外人看来像是在温存的动作,却是让她更加芒刺在背。 “只是啊,朕这颗心,你这辈子,都要不走。” 那只搭在她脸上的手很快的抽开,他快步走到龙床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好了,别在那里待着了,过来伺候朕更衣吧。更完衣也是时候做该做的事情了” “臣妾臣妾葵水来了恐怕不能伺候皇上您了。” 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了自己最温柔的笑。 “臣妾给您更完衣,皇上您就休息吧。今日已经忙了一日了。” “哦?是这样啊。” 男人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丽妃手忙脚乱地替他换衣服。 本以为看见他的身体时,她会害羞的不行。 结果,到现在真的做时,她竟然一丝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好像是一件已经做过很多次的事情一般。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居安殿的了。 只知道那一天,她一个人,睡在祥瑞宫冰冷的大床上,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他,是恨她的。 可是她,却恨不了他。 她这颗心太小了,小的里面装满了喜欢以后,就再也装不下其他。 在这冰冷的祥瑞宫,只有宫女和太监在那里伺候着她。 没有人会与她聊天。 即使有与她聊天的,也只是几个来给她请安的美人。 对于那些人的阿谀奉承,她看得淡了,每次都能微笑点头接下。 她发现,自己的脾气竟然在这深宫里,越磨越淡,越磨越淡。 时间就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父亲究竟对程青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憎恨,但是他对父亲的恨,加在她身上,也已经这么多年。 他不喜欢来看她。 更别说在她的祥瑞宫留宿了。 越是见不到,她便越是想念他。 人,一直都是犯贱的。 越是讨厌她的人,她越是忘不了。 甚至要买通他身边的人,让她能有看见他的机会。 到如今,她都快忘记本来的自己了。 她慢慢地学习出了圆滑,慢慢地明白了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她甚至一直装病,只希望程青能过来看看她。 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她实在是,忘不了他。 她不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让他愿意看她一眼。 越是喜欢就越是卑微。 卑微到了地上,还是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于显眼,让他不舒服了。 她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 她看见他又娶了一个妃子进后宫。 看见他亲自为她封号。 他会挽着她,用好听的声音喊她,德妃。 德妃。 好一个德妃啊。 他娶德妃那日,她在祥瑞宫里喝酒。 她突然想起,自己儿时第一次被母亲问起,有没有喜欢的公子时。 她那时候说过,“我喜欢的人,他可以不好看,可以不勇猛,可以不聪明。但他一定得是我喜欢的人。” 她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却无奈,喜欢的人心里,并没有她这个人。 是有多喜欢,才让她连尊严都可以不要了。 是有多喜欢,才让她连父母都可以不顾了。 喜欢一个人,真是她的灾难啊。 而她却还在这个灾难里,不愿出来,不愿醒来。 只想永远,永远的,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