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是一个缠人的东西。 一旦想起来了,就很难再把它放下。 它一直在你的脑海中转着,让你无法专心。 夏卿百无聊赖地坐在宴桌上。 睿王爷仍是趴在主位上,看样子是醉的不清。 身边陌尘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他自从说要去冷静到现在都没回来。 台下的宾客还是这般的热闹。 他们丝毫不知道台上人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是一群群的旁观者,看着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们始终都是看客。 夏卿看着桌上的酒杯,第一次有了想喝酒的冲动。 一醉解千愁。 她也想和睿王爷一样,大醉一场,从此再也不用去管这些恼人的事情。 脑海里,还是时不时浮现出母亲的身影。 她们在一起的那几年,是夏卿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即使后来跟着乾摩生活的那些岁月,都比不过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候。 她怀念着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 怀念着那些已经逝去的灵魂。 怀念着那些已经逝去的回忆。 人如果能一辈子都活在美好的回忆里该有多好? 她会回到与母亲一起看书,做女红的时候, 她会回到与母亲一起做饭,写书画的时候, 她会回到与母亲一起去找隔壁的大国手师傅教她下围棋的时候, 她甚至回到与母亲一起开玩笑的说隔壁国手家的公子长得好看,可以将她许配给他的时候。 逝者如斯夫。 这些真的,只变成了回忆。 母亲美了一辈子。 因为她死在了她最美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衰老的感觉。 母亲被人称颂了一辈子。 却还是抵不过最后死在那些称颂她的人的手中。 人啊,真是自私啊。 即使明白,她是个好人,但是为了自保,却还是宁可牺牲他人保全自己。 把痛苦留给别人,把幸福留给自己。 这就是人吧。 夏卿苦笑,眼前突然像是走马灯似得闪过一幕又一幕。 嘴里的酒极苦涩, 咽进喉中却是极烈。 像是要将她的喉咙烧一遍。 她突然觉得心痛。 那种被针扎得痛,悄悄蔓延开来。 让她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对,是痛的,是被这不争气的心给扎痛的。 她不是不坚强。 她只是被这烈酒烧得很痛。 想要缓解这疼痛罢了。 眼泪似乎一流就停不下来。 母亲的哭声,那个男人决绝的背影。 它们一齐在她的脑袋里叫嚣着。 她拼命捶打自己的脑袋。 够了!够了! 不要再出现了。 不要再让她痛苦了。 她好想忘记。 她好想好想忘记。 这么多年了。 她从小女孩长成现在的少女。 什么都在变,可唯独这记忆,怎么也不会变。 一直在她的脑海中,一直一直地住着。 霸道地让她根本无法将它们赶出来。 要去找那个男人复仇吗? 它们之所以这么存在的,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她有朝一日去找到他,向他复仇吗? 她已经够难堪了。 她不敢去面对那个男人。 从他抛弃她,她就想着逃避。 她无疑是幸运的。 被乾摩救起,没有淹死在河水中。 但是她却落下了怕水的习惯。 她怕的其实不是水,她怕的是那个将她丢进水中的男人。 那个没有一丝对她有父女情分的男人。 他的冷漠,他的残忍。 都让她害怕。 她想躲着他,想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曾经,乾摩告诉她,她是老天爷赐给他这个古怪的老头的礼物。 就像是午后的阳光那般温暖,让他觉得有家人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情。 她问他,为什么会有人不要阳光。 为什么会有人讨厌阳光。 乾摩说,那是因为那个人生活在黑暗里,他不愿意光来照亮他的世界,他习惯了黑暗,所以他便不知不觉地把光赶走了。 那时候是她刚刚被乾摩救起不久。 她的脑海中,那个男人的样子,她还是记得很清晰。 然后她就明白了。 那个男人,他喜欢黑暗。 他的世界里容不下她和她的母亲。 即使是一点点的光,他都要用力关上自己的世界,不要光去侵入。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和母亲生下她呢。 明明知道自己会这么讨厌她,却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展现出了慈父的模样。 明明要扔掉她,为什么还是要在最后那一刻,伸出了手,好像要把她拉上来一样呢。 明明是这样,却还是给她一点希望。 眼泪,越滚越多,越来越冰冷。 到最后,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被冰雪覆住了。 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冷呢。 她冷的想要将自己圈住。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身体突然慢慢地热了起来。 好像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慢慢地拥了起来。 冰凉的身体,在慢慢地融化。 是乾摩吗? 是乾摩救了她吗? 她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 却被闯进眼里的光照的几乎睁不开。 努力了好久,她才眯开了一条缝。 她看见自己的身上被包裹了好几层的被褥。 她躺在一张奢华的大床上。 身上的被子也散发着好闻的檀木香。 鼻间似乎传来米粥的清香。 她猛地侧头,看见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孩手中正端着一个盘子。 盘子上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米糊。 “啊!姑娘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 那婢女见她醒过来了,兴奋的不行。 她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我我我我现在去叫太医不对还要找王爷!” 婢女急忙放下手中的粥,朝门外跑去。 夏卿着急地想将她叫回来,可无奈自己根本就不能发出声音。 她真的没啥事啊,她只是饿啊 婢女带着一个太医很快就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穿着便服的睿王爷。 夏卿皱眉,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可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为什么。 太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他切完脉,就站了起来。 “王爷,姑娘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刚刚醒没什么元气,要补点。” 他往米粥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卿都快哭出来了! 还是这太医懂他啊! “你,给她喂粥吧。” 睿王爷指了指小婢女。 那婢女红了脸,立刻端起粥碗给夏卿喂粥。 太医看夏卿进食正常,便起身告辞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喂粥的小婢女还有一脸严肃的睿王爷。 “木槿姑娘,你还真是真是个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