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往东便是江南地界,江南便是云州。 云梦城是江南的大城,在云梦有个地方叫做相思桥,过了相思桥有一座楼。 它叫烟雨楼,无论是个怎样的人,都可以进去,就算是个乞丐都会列为上宾。 这是一座青楼,里面的姑娘说不上天姿国色,但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得上的, 楚流云走进这里,唤了个跑堂,附耳说了几句,跑堂的便从内屋带出一人。那人是个女子,三十上下,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看着楚流云就如同看着自己的情郎。 现在的楚流云不同于与司马啸天一站之时那般,没有疯狂的眼神,但却透露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没有蓬乱的头发,打理得井井有条,脸上也没有胡渣,给人的便是干净潇洒的印象,便是笑一笑也能获得女子芳心,这样的人就算是被人指出是魔教刀宫的宫主也无人相信。眼睛向来是最欺骗人的。 走到女子身边,那女子挽住他的手,两人真像是情侣般,女子含情脉脉,男子眼神温柔似水,好一对金童玉女。 走入房内,倒是让楼里的人嫉妒不已。在这种地方,最怕打扰就是比,也别是男人,比自己好的人总是会展现出自己的不足,相形见绌下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入内中厢房,那女子立马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叫上一声:“宫主!” “嗯!先起来吧!”楚流云微微抬起左手,颇有一种君临天下的上位者气度。 女子起身,楚流云说道:“那个杀手呢?” 女子摇摇头:“小雨刺杀失败,根据现场的足迹应该是逃往了附近的密林之中!” 楚流云冷笑一声,女子噤若寒蝉,厢房中寂静无声,即使是这温暖的天气里,都感觉到一丝冷然。 “没有抓到吗?”楚流云问道。 女子竟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属下已叫人去抓,不日……”她还没有说完,楚流云便已经一掌打了下去。 这一掌掴在脸上立马便是一片青肿,女子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捂着脸。 “很好很好!竟连一个刺客都找不到!忘了规矩了吗?”楚流云的声音如寒冰般冰冷,这话语落在女子耳中就像是冻住了她。 女子身子仿佛僵硬一般,连带着说的话,都变得不利索:“杀……无……赦!” 楚流云点点头:“你知晓这含义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属下明白!”女子低头。 “好了,你起来吧!”楚流云说道,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座。 女子不敢违令,立即站起,楚流云继续说:“刺杀失败杀无赦!记得便好,你记得拿她人头回来!” “是!”女子点头应道。 “嗯!叫你们大厅的事已经打听好了?!”楚流云这才问起正事。 “嗯,听闻是在北荒之地去了,他们三家自五十年前便过去,如今也是大世家实力不可小觑。”女子开始说起情报。 “很好很好!正愁找不到!”楚流云眼中露出疯狂的光芒,这光芒是在令人心悸,那女子不敢去看,只得低头。 “司马啸天的妻儿们呢?”楚流云又开始问起这桩事情。 “听说铁宫主已经去了!”女子回答道。 “很好很好!铁求衣虽然与我不和,但始终还是去了,可惜啊!这是只老虎会咬人的。”楚流云露出欣赏之色,但又很烦恼。 “宫主武功盖世,一定……”谁知女子还没说完,便听楚流云道:“我不如他!”只是随即便自信地说道:“但我比他年轻,比他更有潜力,他始终不会是我的对手!你说对吗?” 女子连忙称是,哪敢说不对? “这江湖实在是太安静了!”楚流云忽然感叹道,当女子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正愣神间,一位少女走进来:“堂主,刚才……” 她话音未落,却迎来了女子的骂声:“滚!滚出去!别来烦我!” 少女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女子捂着自己的脸,那传来的疼痛,是受伤的自尊,是多年来的不甘! “楚流云!”她狠狠的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恶毒,不甘,难过的神情交织在脸上,复杂的她,到底是有个怎样的往事呢? 同时,灵州洛平的城外密林中。 铁求衣反手背剑欲使出强绝的剑招,此招未出,便觉得剑气已经十分凌人,像是那洪荒野兽。 萧水寒竖剑前身,虽然失了一臂,但气势更胜,气息更是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没有多少言语,背水剑法之中的绝式已经上手。这剑法之所以称为“背水”就是因为他强大的攻击性,舍弃了一切防御姿态的强大攻击。 萧水寒的剑还未刺出,铁求衣的剑却是先发制人,欲抢占先机。 萧水寒面色冷然,向前一刺。 旁人观看必然是看懂的,这样的剑便是三岁小儿也能使得,哪有精妙可言。 但是,真正的对战,已经不是单方面的体力拼斗;对战如两军对垒,气势,方法,体力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还是精气神的高度契合。 铁求衣暴退,但手中剑却紧守自身方寸再也不敢冒进。 原来是刚才那一剑一切断他整个剑的剑势,虽然看似普通,但正所谓“技近乎道”,这样的一剑便是剑法中的大师也得自愧弗如。 见铁求衣后退,萧水寒却不追去,而是继续竖剑而立,这是因为他深知对方剑法路数,他这一剑虽然刺得厉害,但还不是最厉害的剑;三十年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铁求衣,根基和剑法已经更上一层,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儿,这一剑比一剑厉害却比不得最后那一剑,也是最关键的那一剑。 那一剑才是夺命的剑。 “你的背水剑法!”他一顿,叹道:“厉害!” “你也没有落下!”虽是对手,但也不禁露出钦佩,虽是敌人却也惺惺相惜。 “最后一招!”铁求衣道。 “定胜负!”这一句却是萧水寒说的。 只见话音一落,萧水寒长剑舞动,一股冷然气息依然遍布周身,那气息实在是让人害怕。 知晓已经是最后一招,铁求衣再也不保存实力,这一刻他的剑才是真正的活起来,但那剑在萧水寒眼里才是真正的夺命之剑。 面对这一剑萧水寒已无信心可以接下,心神已经动摇,而对方便像是抓到了这一丝变化,一剑刺来。 原来这一剑已经不是夺命之剑,而是要刺透敌人的魂魄,心神激荡之下,萧水寒的剑也动了。 正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萧水寒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那气势比铁求衣更盛,剑法更像是千军万马袭向铁求衣。 铁求衣凌然不惧长剑依旧刺去,即使如此…… “啊!”一声惨嚎。 “唉!”一声叹息。 为此战划下终结。 胸前的鲜血不止,萧水寒的剑已经碎裂,这该是如何的一剑,能击碎同样的剑。 “我败了!”萧水寒眼里闪过一丝颓靡,“你的剑果然还像从前那样令人心醉!”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更是惨白几分。 “不!”铁求衣终是叹道:“这一剑未夺去你的性命,是我败了。” 萧水寒默然不语,已然领会。 那本是杀人的剑,杀不了人便是败。 “你这剑法还未完善!”接下来的话语让铁求衣一惊,竟是萧水寒所说。 虽是惊愕,但这却是最大的了解,原来最了解自己的人却是敌人。 “不错!”铁求衣点头,剑已经收入鞘中。 “算平局如何?”萧水寒说。 “好!”铁求衣竟是离开了此处,转身便走。 …… 片刻之后,柳氏才清醒,刚才那一剑夺人心魂,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法再见到人间的阳光。 “那人呢?”柳氏问道,看到了萧水寒胸前的血迹。 “走了!已无大碍!”萧水寒一笑,却是用尽全身气力。 “你刚才败了?!”柳氏问道,但才觉自己唐突。 萧水寒也不介意,但也没说。 “他为什么会走?”柳氏见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便问到另一个话题。 “杀不死人,便得走!”萧水寒说出一个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是杀手吗?”柳氏问道。 “不是!”萧水寒摇摇头。 “那……”柳氏还未说出下一个问题,萧水寒便说:“夫人,还是看看里面躺着的那个吧!” 经这一提醒,柳氏才想起受伤的齐云。 “我倒是忘了!”柳氏尴尬的笑了笑。 萧水寒钻入车内,司马鹿鸣由柳氏在外面抱着。 从怀里取出了几根银针,练练落乳几次大穴,又以内力牵引,齐云本已昏迷,又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黑红的血,萧水寒到也不介意,顺手便用衣服擦去了。 “行了!”萧水寒自语,闪电般拔去银针,钻出车厢,正说要走,边听见司马鹿鸣的哭泣声。 心知不妙,原来是柳氏混到在地,可怜司马鹿鸣身量小力气弱,无法扶起母亲急得忘叫人,只得哭泣。 “怎么了?”萧水寒,皱眉问道,手已经搭上脉搏。 “刚才娘亲说他头疼,一下子就晕了!”司马鹿鸣哭着说。 略一探脉,萧水寒便知道了缘由。 铁求衣那一剑,伤了柳氏心神,这事对于江湖好手来说只需调养几日,奈何柳氏没有习过武又加之是个女人,天生血气就弱,如今只怕…… 萧水寒却是摇头都不敢,又不言语,看得司马鹿鸣心焦,急忙问道:“这位……爷爷,我娘亲是不是生病了!” 萧水寒不能讲出来,只好说:“没事没事,我开副药方,几日便好。” 忽然又想起什么,萧水寒问道:“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江南!”司马鹿鸣说道。 “江南?那座城?”萧水寒问道。 “不知道……”司马鹿鸣根本不知道江南指的是哪儿。 “那好!我便帮你们驾马,送你们过去。”萧水寒说道,跃身上马。 司马鹿鸣知道这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人是个好人,也不再说什么,况且柳氏和齐云都已经晕倒,他也不会驾车,如今倒是刚好。 正在驾车,萧水寒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鹿鸣!”司马鹿鸣回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萧水寒说道:“倒是个雅气的名字。” “你父亲是谁?”萧水寒继续问道。 “司马啸天!”司马鹿鸣依然乖乖地回答。 萧水寒却是心里暗叹,稚童心性,奈何啊奈何。 原来他早已知道司马啸天死亡的消息,这件事在西域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 “原来如此!”萧水寒说道。 “您认识我爹?”司马鹿鸣眼睛一亮。 “江湖上谁不认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司马啸天?!”就连萧水寒这样的人物也吝啬称赞。 司马鹿鸣也觉得自豪。 “对了,鹿鸣,你父亲可说去江南看你?”萧水寒问道。 “我和他约好了的,会来的!”司马鹿鸣天真烂漫,萧水寒也不禁内心一软。 萧水寒叹道:“约好了啊!” “约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