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北风还迷迷糊糊地做着美梦,完全不知道白多义去而复返,话说其实连白多义离开过都不记得,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白多义离开过,是以等白多义回到这里后,他睁开眼睛时并无惊讶,而是淡淡道:“醒了啊。” 白多义稍微愣了一下,无语地道:“北风兄还是赶紧起来吧,这大白天的在青楼里歇着,传出去的话恐怕不太好听。” “没事,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管。”希北风笑了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赶紧洗漱一番。 白多义叫了早点,直接和希北风到楼下吃,边吃的时候边问道:“你昨天留下的棋局,我爷爷好像挺感兴趣的,是从哪里来的。” “你忘了吗?那不是我们两个随手下的吗?”希北风一本正经地道。 白多义楞了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粥喷出来,这话拿出来糊弄别人还行,但是他这个当事人可是记得,除了下了一盘臭棋之外,根本没有下过那五十手。 “有问题?”希北风好笑地道。 白多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其实并不那么介意,反正布局手法他看得多了,希北风那布局看着就古怪,但估计也就真的是只占了一个奇字,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启发了别人也是普通事,而且昨天还那么说了,他要是出去外面否认了,反倒叫希北风没有面子。 无非就是一个开局,认下来也没有什么,反正两个人水准差不多,下的开局估计也就差不多是那个样子,没什么需要计较的。 “没问题就好。”希北风笑着道:“白兄今天可还有空。” “天天都有空。”白多义兴致勃勃地道:“要不晚点咱们手谈两局如何?” “可以啊。”希北风笑着道:“不过下太多我可是会头晕的,随便玩两局然后出去找乐子才是正道。” “可以可以。”白多义感动地看着希北风道:“果然北风兄是我的知己,从咱们下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还行还行。”希北风哈哈笑道,找个跟自己差不多臭的棋友还是挺难得的,虽然他对下棋一般也是三分热度,但是偶尔奉陪一下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人家这么给面子,居然说到了知己二字,好歹也得给人家一点面子不是。 白多义差点涕泪满面,迅速喝完粥之后,立刻让人准备了围棋,虽然说这里是青楼,但这东西肯定还是少不了的,尽管常常沦落为附庸风雅的陪衬,但今天却是要真正发挥其作用了! 当下,两个奇葩就在青楼里开始下棋。 就连老鸨都忍不住过来围观,到底是什么样的棋痴,竟然白天在青楼里下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事实上证明,是她太天真了,以为是两个棋坛高手对弈,结果过来一看登时眼冒金星,好几次想开口问你俩下的是什么棋,但考虑到顾客就是大爷这一法则,还是忍了忍捏着鼻子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只让人送上茶点好生照看,起码把钱赚到了,弄一点精神损失费。 对于这么古怪的两个人,产生兴趣的除了老鸨之外,还有一些已经醒过来的姑娘,不过大体上也就是扫了一眼,或者是听其他的姐妹说了情况,就放弃了对这两个怪人的探询欲望,回头去睡美人觉,或者是学习文化增加自己的本钱去。 不过即便大趋势如此,还是有个例外的。 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徘徊左右,愣是看着希北风和白多义下了一局,偏偏两个“傻子”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 下完了棋之后,希北风惯例地想要复盘,不过白多义却忽然一笑道:“真的有必要复盘吗?” 希北风楞了一下,失笑道:“白兄真乃我的知己,这句话问得实在好,其实压根就没有必要复盘。” “北风兄高见!”白多义哈哈笑道,当真也就不复盘,而是收拾了棋子后,问道:“刚才让了你二子,现在让你一子如何?” “行啊。”希北风无语地道,什么叫让一子?让一子叫让一子吗?先放一个子,不就是执黑先下吗?也就是俗称地让先,不需要赌运气猜先。一般来说这个也就没有什么优势了,纯粹看个人是更擅长与执黑还是执白。 然而,在这个世界,要说优势的话还是有的,毕竟执黑先行也不需要贴目,要是换另一个世界的棋手,一直执黑先行不贴目跟旗鼓相当的对手玩,那还不得十拿九稳地赢下来。还好,他的水平确实比白多义更臭一些。 早前让三子,让二子,可以说是习惯一下,下顺手了直接执黑先行不贴目,大概还是能下一盘足以让双方开心点的棋的。 啪的一声,希北风快速落子,而白多义也是想也不想地就落子,两个人的速度几乎没有怎么慢下去,并非赌气看谁下的快,只是两个人碰在一起后,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般,只管下着就是。 旁边的小姑娘耐心地看了第二盘,结果还是只能说完全看不明白,或者说看得明白的全是臭棋,而偏偏两个人看着还真像是棋逢对手一样,至少稍微有点把她看得一愣一愣…… 呼—— 酣畅淋漓地下完了一局,白多义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多:“想我以往下的棋都白下了,只有跟北风兄下的几盘才叫做棋!” “英雄所见略同!”希北风哈哈笑道。 旁边水灵灵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两位公子下的棋……” “嗯?”白多义这个时候才转头看向小姑娘,他倒不是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而是此前觉得没有必要搭理而已,有个人在一边看他们下棋反而有点感觉,前提只要不开口瞎评论就可以,但现在看小姑娘似乎是忍耐到极限了,听听她说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希北风也朝着小姑娘笑了笑,心里大概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算是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见他们两个人都好像没有什么意见,愿意听她说一说的样子,本想着是不是就算了的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道:“两位公子的棋,好像下得挺一般的。” “如你所见。”希北风道,不以为忤。 白多义玩味地道:“我俩下的棋都不算好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其他人能下得更好了。” “……”小姑娘直接蒙了。 忽然,希北风和白多义哈哈大笑,两个人均是齐声道:“玩笑玩笑。” 再次楞了一下,小姑娘终于缓过神来,没好气地道:“两位公子还真是爱说笑。” 希北风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阿?” “回公子的话,小女子叫允儿。”小姑娘轻声回答道,眸光略带一丝狡黠。 白多义打趣希北风道:“北风兄该不会是想给小姑娘赎身吧?” 希北风没有反应过来,眉毛微微蹙着。 白多义楞了一下,还以为希北风比较介意这个,不禁讪讪地笑了笑。 希北风却是愕然失笑道:“这么看我干嘛,只是觉得允儿的名字有点儿耳熟。” “小女子以前好歹也是群芳楼的头牌,想必公子或多或少有听过。”说起这个事情,允儿既有些自豪,又有些失落,神情颇为复杂。 “群芳楼?” 希北风楞了一下,终于回想起来了,家里的冬灵丫头,不就是群芳楼出身的吗,说起来还差点真让自己给上了…… 至于允儿的话,当时本来是要给娄皓日的,只不过丫的那混蛋,不知道是真怂还是假怂,又或者太痴情,愣是没有动这个丫头,还说是跟老鸨赎人,将允儿放归自由了,只是现在怎么又在这里了? 想到这儿,希北风不禁问道:“允儿姑娘不是已经赎身了吗?” 允儿笑着道:“是啊,我现在是自由身,不过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我在群芳楼真正赚钱也就三年时间差不多,总不能靠那点钱吃一辈子吧?所以就过来这里,陪客人聊聊天说说笑,趁着年轻多赚一点儿,以后好衣食无忧。” 希北风听得有些发蒙,道:“允儿姑娘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及笄吧?” “十五。”允儿笑着道。 “你说你赚了三年,也就是说,估计得从十岁开始就应付客人了?”希北风有些难以接受。 “没有呢,那个时候还给人当丫头,我是运气比较好,十二的时候开始接待客人,刚好碰上一个出手比较阔绰的糟老头,算是被他给捧红的吧。”允儿有些怀念地说着,最后稍微露出一点伤心之色:“可惜那老头命短,不久后就去世了。” 希北风满头黑线,这是老爷爷和小萝莉之间不可描述的禁断之情啊,若是发展下去说不定堪比另外一个世界82岁娶28岁的某科学家, 对于那位科学家,希北风还是比较纠结的,其对于人类做出的贡献,被许多人评论称是爱因斯坦之后最为伟大的科学家,但是说到国家大义上面,又有些地方很容易被人质疑诟病,而在娶妻续弦方面又是如此令世俗震惊,恐怕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可以拿来黑的地方永远比可以拿来赞扬的地方多。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绝不会因为升斗小民的质疑,而在历史的长河中黯淡,说不定反而会成为一桩美谈,这个老实说也是一个令人纠结的地方。 希北风是黑过这个家伙的,但其实也打心底里佩服,毕竟能为整个人类进步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的人,也确实值得人在心里佩服。即便不认同其为人,他也不能否认其贡献,话说起来,就凭他也否认不了对方的贡献。 微微苦笑,希北风不禁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昭和棋圣! 这个人真论起来的话黑点更多,14岁东渡菊花国,这个倒没有什么可以非议的,毕竟为棋而生的人前往当时水平一流的菊花国棋坛磨砺自己实属正常。 可是22岁时,菊花国军队正在肆虐践踏他的祖国,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他却加入菊花国国籍!而在六年之后,他更是不顾在其他同在菊花国的同胞的反对,亲自动身前往被侵略的祖国,给侵略军队慰问! 希北风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被威胁了。虽然他宁愿对方是被迫的,但事实可能是这个家伙单纯地不敢违逆军方邀约。 或许这个家伙就是为棋而生的,他不能忍受离开那个地方,不能忍受离开位于顶端的菊花国棋坛,他要在那里,在围棋一道上取得更高的成就。 这是一些人替这个人给出的解释。 希北风觉得,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仅仅为了围棋,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管,这是入了魔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这个人能以一己之力,生生地将整个菊花国棋坛压下去! 这本该是一个值得所有祖国同胞骄傲的人物。 而希北风对这个人,同样也只能纠结了。 还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属于那个人的辉煌已经过去,只留下一个令人唏嘘地传奇。 大概对于死者,希北风才能稍微容忍一点对方的黑点,或许等到老来就能直接避而不谈其黑点,只聊一下那些传奇故事,而不会有什么纠结的心理。 围棋就是围棋。 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是。 文化艺术,从来都没有绝对的界限。 至于国界问题,那是人的事情。 总结一下,那就是,艺术没有国界,但艺术家有国界。 谈论艺术的时候,应只讨论其本身,对于有争议的缔造者,可以质疑可以批判,但却不能因为人的问题,而否定了艺术的价值,否则岂不是自欺欺人,与皇帝的新装又有何异?连一个对手的才华都不敢肯定,又如何能够正视世界呢? 瞧着他一脸的复杂,允儿想了想后,不禁尴尬道:“其实人家也没有那么喜欢那个糟老头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