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也是想了很久。不过,现在说起还为时过早,况且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是对的。”眼见着玲珑舍利子黄金宝塔似的金钟罩倒扣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扁头山上。老树双手微抬,像抓取东西似得一提s。 我知道,看似轻松的一提,不一定就真的轻松。有时候在想,玄沌子也好,方觉也好,多少也念念口诀,走走步罡。但像黑哥和老树这种,完全没有那些个说法,举手投足间,飞灰湮灭,就差羽扇纶巾了。 老树做了这个动作后,我学乖了不少,立刻开灵识。也清楚有些东西表面上虽不动如山,但底下却是暗潮汹涌。被罩子包住的扁头山,先前的树脉守山阵并未消失,也没有停止,卷起的龙卷只有一丝和这罩子连在一起,其他的和往常无异。但在老树那么一提之后,这树气和地气混合的漩涡显然变了模样。若要描述的话,就是由黄道面变成了立体的气旋。放佛从一个平面的圆,变成一个立体的球。剖面图就是一个近乎三角形罩子里,一个近乎完美的内切圆。 “第二层。”老树悠悠然道。 不等我看个仔细。老树忽然对我说到:“这第三层,我要用你的灵台。” 毛线?我愣住。灵台?“怎么用?”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记住。心智要坚定,他就逃不掉。不要轻敌,你面对的这个人……”老树沉默了下,“如果我猜得不错,怕不是那么简单。” “别卖关子了,”我苦笑了下,“不管错不错,你都说说看。” “饶是这厮的本体已经没了。不然就凭现在的你,加上全盛的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老树喃喃道,语气间竟然有些怅然,“只是不知,为何会落得妖身。” “到底是谁?”我问。 老树意外的沉默,抬头看了看夜空。 这些年,整个鲁地的空气都是差的出了名。夜空能见到的繁星也少了许多。我在想,是不是一等亮星的级别改调节一下了,毕竟能见到的星星越来越少了。 跟随这老树的眼神,我也抬头看苍天。茫然问天天不语,思绪飞过蒙山去。不知道老树心里在想什么,我居然想到一个人。九号选手,箕水豹。东方七宿,青龙龙尾。一步就能踏在阴阳鱼眼上的人。至阴为阳,至阳为阴。不会真的是星宿下凡吧……我定是要呵呵一下了。借天之力么…… “你该不会想说,这人是天仙下凡?”我笑着问老树。 没想到老树收回眼神,默默的注视我,半晌才道:“未必不是。” 我心里一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树结束了出神,对我道:“罢了。我先说下灵台的事儿。因为我本体在这里,又在你灵台重塑了分身。二者是可以互通的。所以,我会将两者融合,这样你的灵台里的树和这山里埋的灵根就会有交流。封印,是这厮的法力。因为你的灵台还是混沌体,木灵之气又是混沌之气,本源之气,故而可以溶解法力。只不过,时间稍长。” “多久。” “少则十年,多则数百年。” 我傻愣的看着他,“你开玩笑?” 老树摇摇头:“不,他本来就是要牺牲掉这个元神,把我封死,就算有一天我能够冲破封印,也早已是两败俱伤。如果这段时间,常夏能够吸收我的灵气,潜心修炼,必然可以取我而代之。到时候,我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这话……我忽然察觉两件事,第一,冰种尸胚里的那个,是妖身,但可能非本体。本体在哪儿?老树说,天上。第二,他是想玉石俱焚的。困死老树,目的是为了让花妖常夏修炼成精,变成至少是扁头山,更可能是蒙山的草木山神。只是……不知道为何,“常夏……没有这么做。” 老树沉默。“恩。没有。她既不想我死,也不想那人死。所以没有吸收我的灵气,然后几乎用尽了的妖力,改了封印,产生了漏洞。让那玉胚能借助我的一丝灵气残喘,也能让我借着这山里的灵气存活。” 这种想法,似乎我也能理解。不过,就算拖延的再久,也未必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战,终究还是要分出个输赢胜败。“三角关系。”我摸摸鼻子,抬头问老树,“你……喜欢她?” 老树看我一眼,“并不是像你们人类那种情感。算是一种惺惺相惜,草木成灵本就不易,一年花开逝于斯。所以我分了灵气给她。” 听着像父女……的感觉。我心里各种无语,“那玉胚是他的情郎是真的吧,胡三爷说的。” “老狐狸的话也未必全是。”老树说,“我倒觉得是他想安插人手。只不过利用了另一种方法。” 我去……“说白了就是色诱么……”用心险恶,不过这种方法倒是牢固,女人是得了心便死心塌地的。若真如老树猜测,我倒是有些鄙视这厮,只是,人家长了一张高颜值的脸,怕是不用出击,就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常夏用心叵测了……嘛,我在这里想这些也是没谁了。“你说的安插人手是什么意思。” 老树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解封印。” 回神之后,我才无语的看着他:“十年啊……百年啊……” “时间,对于混沌的你来说,可长可短。”老树忽然这么说。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在我的灵台沉思?” 老树点头。 我有些明了,但更无奈。 起初,我对于时间无限长这件事是非常开心的。如果在某个空间拉长了时间,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基本上是无限寿命。但之后,变不这么认为了。就比如在汤王墓地之时,那种长时间飘摇的迷茫,何况还有鬼柳升爷这些人在…… 孤独。绕不开的话题。 即便如此,我还是依着老树的话,进入灵台,陷入沉思。 时间感顿失。 一片混沌。 只是混沌之中,有了一棵小树苗。似乎微微发着荧光,仔细看时,并不。 仔细去感受,的确觉得树苗的气息有些怪异,说不出的怪。有种不和谐。用木灵之气么?近乎全白的浅金色气息笼罩在此。树苗像是在云里雾里,偶尔似乎闪出一些微光。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这么观察。后来百无聊赖,去数数。然后去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再后来,围着树苗数圈圈。再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想象一下,一张白纸一样的空间里,一个人,一棵树。每隔一段时间拍一张照片,连起来,就是一副不连贯的动图。百无聊赖的搞笑。 如果是主动的,那就叫冥想。如果是被动的,就是坐牢。 而且,在这个空间里,吃喝拉撒睡所有的生物必须经历的循环全都没有了。 长生么?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忽然想到商汤说过的话,无穷的牢笼,执念的恶果。倒也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惊觉,那荧光似乎不见了,反观树苗,似乎在不停的成长。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后来,连肉眼都观察到了生长的速度。也许是无时间的地方呆了太久太久,我已经无法估计时间的长短。像失重的太空舱里感觉不到体重一样。树苗终于长到了碗口粗细,枝丫也分出去许多,高度已然成材。我干脆坐在树顶,然后看它开始发芽长叶子,心说,如果能结了白果岂不是美哉。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拿出去。转念一想,银杏是雌雄异株的,老树……看上去……应该是个男的,雄树么……那就没得等了。顿时失了兴趣。 大树长成,叶子散发出金光灿灿。我想,也差不多了吧。转身出了沉思,进了灵台。那原本瘦弱的树苗,果然也一样变成了参天大树,只不过没有金灿灿的颜色罢了。 兴奋之余,我奔出灵台,掩饰不住的激动问老树:“事儿成了么?”这一看之下,震惊不小。老树依然不是苍白脸孔,而是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身的粗布麻衣,也变成了绫罗锦缎,一根丝带,把原本半长的墨发,束成发髻,挽在脑后。一手于前,一手负后。好一个潘安再世,宋玉转生。 “你……”我居然哑口无言。这是拍偶像剧,还是古言篇……如果我没想错,尽管我在灵台沉思了数十年,其实,不过是现实中的转瞬……老树这跟变魔术玩儿似的。 老树转脸看了我一眼…… 好在,那冷冰冰的表情跟之前一样。 “法力回来了。”他淡淡道。“封印解开了。” 我点点头,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仙人之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梅兰竹菊的气质,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机会并不多见。“话说,这样解封倒也方便,”我摸摸后颈,笑道:“不管什么封印,只管拖到灵台深处,方便了事。” 老树冷冷道:“只有融合之后才可以。” 一句话把我打到南墙根儿,果然,这属于专款专项啊。 “接着……”他看向远方。 那个方向应该是护林所的方向。我抬头望去,立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