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就着灯光,看清了小屋主人的模样。 总的来说,挺精壮一少年。把热水递给我之后,他扯过一个方凳,放到我身后,让我坐下。然后拿了俩馒头,出门打了声口哨,一会儿才进来。 “你挺厉害的。我们家的熊大、熊二竟然找不到你,急的团团转,我这才出去看看。”他捧着自己的热水杯,坐到我对面,脸上的表情有了温度。对我笑嘻嘻的,显然没有了刚才初见面时的凌厉。 看来,之前是把我当贼人了。不过,熊大、熊二……是这俩狗崽子的名字? 人家把我当贼人这事儿吧,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黑哥,要是我再坦荡一点儿,直接过来敲门,啥事儿都没了。“小兄弟过奖了。”我苦笑了下,道:“不瞒兄弟说,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干啥,刘哥给我说了个时间地方我就过来了。结果,时间到了,他人还没到,这不……我怕自己过来太唐突了。” 小伙儿听了点点头,没说话。眼神里透着聪明劲儿,但又不是使坏的那种钻计,简单说,感觉挺聪明但单纯的那种。半晌到:“我三叔怕是有事儿耽搁了,没事儿,你在这里等他就是。哥,来者是客,我叫高贵宝,你叫啥?” 我抬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唉,这是我的不是,忘记自报家门了。我叫肖喆。住山那边儿。” 高贵宝想了想道:“蒙阴啊。” 我点点头。 “哥,你是干啥的?”高贵宝又问。 我愣了愣……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抬眼又看到了桌子上靠着墙,堆得整整齐齐的高考复习资料。灵机一动,说到:“这话怎么说呢,我跟你差不多,也在念书。” 高贵宝看到我瞅见他复习资料了。 看不见才怪,桌上翻开的就是一沓卷子,看来这小子还挺用功。 摸摸头,他道:“恩,我今年高考。”抬头又问:“哥,你在念大学?在哪儿念啊。” 大学……我笑笑:“大学毕业两年了。” 高贵宝一听,愣了一下,又惊道:“难道哥在读研究僧啊!” 我想想自己当年考研的经历,唉,这种状况好像不太能当励志篇……“算是吧。” “在哪儿啊?” “上海。”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高贵宝愣了下,随机挺激动的说:“肖哥,你真牛!有啥宝贵经验?给俺说说呗。” 经验……我愣了愣……经验这东西,都是成功者吹牛b的东西,毛用都没有,每个人的成功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偶然性,成功是不可复制的。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验,尽管,当了这么多年的班长,也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经验就是……好好想想,你上了大学之后有什么打算,多给自己点儿动力。当你特别想做一件事儿的时候,白天夜里都想着的时候,多半能成。” 我这话也是忽悠人的……显然把年纪不大的高贵宝给说蒙了。我只好指指桌子上的一沓卷子:“题海战术最有效。好好听老师的,他们才是天天在总结经验的人。” 高贵宝看了看桌上的卷子,皱皱眉,苦笑着对我道:“哥说的对,其实我也明白,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我点点头,这小子年纪不大,觉悟不小,将来必成大器。“天道酬勤。” 我俩为了这个沉重的话题,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了……黑哥还没到。无所事事,我又打量起周围,那桌子旁有个椅子,也是破旧不堪了,上面堆了一堆的字帖和报纸。边儿上,有个简陋但还算精致的架子,架子上挂了很多毛笔。不过好像放了有些时候了。 “你练毛笔字?”我指指笔架。 高贵宝转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练,最近没练,作业太多,做不完。” 恩,我点点头,很是理解。反正最后几个月了。 “哥,我想问问,你跟俺三叔是啥关系?”高贵宝捧着杯子,吸溜着热水,抬头问我。 啥关系……被坑和坑主的关系?我心里郁闷道,这货放我鸽子到现在了……我还能说啥:“你觉得呢?我俩关系比较纠结,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过命的交情。”至少,我这么认为。 高贵宝点点头,咧嘴一笑:“哥,你身上阳气足,正气足,不像是坏人。” 哈哈……我也笑:“坏人这个说法吧,也没那么绝对。反正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说的好!”有人大声插嘴。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了。黑三儿叼着棵烟,一脚跨进来。对高贵宝道:“来,三叔给你带的烧鸡,猪头肉,橙汁,面包,还有一堆吃的,奶奶的,大过年的,去个超市结账排队排了一个小时,真特么够了!” 我算是知道他为毛迟到了……不过看着高贵宝蹦的三尺高兴奋劲儿,我心里的火儿就消了大半。只是心想,这娃儿叫黑哥三叔,想来也是他侄儿了。反倒是我,大过年的来串门儿,手里空空如也……思量着身上还有些钱,当即拿出来,数了数,红色的只有五张,准备塞给娃儿做个压岁钱。 却被黑哥默不作声,一手给推了回来。他拉了张凳子过来,坐我旁边不说话,慢腾腾的抽着烟,看着高贵宝翻着两大包吃的。 “一起吃!”小娃拿出一大块儿猪头肉,放桌上,准备去找刀。 “你自己吃吧。补补脑子,几天没见,都累瘦了。”黑哥从小腿上一摸,手里多了一把刀递给他。 我也笑笑,让他自己吃。 高贵宝倒也不客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馒头,几个蒜瓣儿,切了一块猪头肉就啃起来。啃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推开门出去,打了个口哨,才又回来,继续吃。那肉只剩了一半儿。想必是苟富贵,莫相忘。 我俩也不说话,看着他吃的喷香。 高贵宝咽了大半个馒头之后,才想起来问:“三叔,你带肖哥来这里,有啥事儿不?” 我一听,这辈儿乱了……我叫黑三儿,黑哥。他叫黑三儿三叔。他叫我哥……我……瞬间凌乱。 黑哥看出了我的意思,哈哈大笑,对我道:“没那么多讲究,各论各的。就算真让你叫我叔,你也不吃亏。” 我愣了下,重新打量黑哥,实在估摸不出他年纪。 黑哥抽完最后一口,捻灭,把手指头捏在一起对我说:“我是这个年代头上出生的,三岁一个代沟,你跟我差的多了去了。算了,你还是叫我哥吧,我怕你把我叫老咯。” 高贵宝听到这话,插嘴道:“叔,等到我老了,怕你也还这样。” 黑哥踹了一下他凳子:“这么大块儿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自己的。你这是在挤兑你三叔啊。” 我一言不发,盯着他…… 黑哥瞅了我一眼:“少咧咧我。我今天带你来,是让你问事儿的。” 问事儿?我愣了下,转头看看高贵宝。 黑哥指着高贵宝对我道:“我这侄子可是大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我看着这小年轻,心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黑哥道:“没什么顾忌。这娃与世无争,按理说,我不应该带你来打扰他。不过当下你的情况特殊,我也分不清敌我了。所以,只能来这里。” 没什么顾忌……这一句话,就给了我相当大的暗示了。 “对于树语者,历史上都有什么人?”我这一句话,自己觉得直戳重点。 黑哥却用一种萌态可掬的眼神,深深望了我一下……让我有种,从觉得自己很牛掰,突然变得很白痴的感觉…… 高贵宝差不多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似乎有些饱了,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猪头肉,一边儿似乎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对我说:“树语者这个词儿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叫法,我听过老爷爷说过这事儿。说都是外夷入侵导致的词语变迁。这东西在古代吧,挺常见。特别是年代越久远,这种人就越多,应该是因为时间浊气的缘故。没有特别的典籍记载和统计过具体数字和具体的人员。举个例子,就好像以前有人种地比别人种的都好,很可能就是一定程度的树语者。” “那会用树气的人呢?能开灵识和天眼的人呢?”我追问道。 高贵宝看了我一眼,想了想道:“这种人一般都进了门派,比如道教的一些,佛教,萨满教,巫蛊都有分布,还有些散修,行事比较隐蔽,更加无从分辨,要说比较有名的,神农氏算一个,李时珍算一个,徐霞客、沈括什么的都有可能是,但没有具体的记载……” 我愣了一下……炎帝……么? 尝百草……我早该想到…… 至于李时珍,这么一说,也像。另外两位……我不清楚。这些都跟树语者有关? 我心里想笑,那么说来,像鬼柳那种的,是不是蒲松龄也算一个?哈哈。 “但是……”高贵宝打断了我的思考,“在上古时候,很多通木的人,并不单单是通木的,往往一个人会通很多种东西。比如神农,他其实也通天火。” 这下,我彻底晕菜了……本想着,清箬茗那情郎应该很有名,这样一问便知……没想到,这情况居然是这种。我当时是觉着吧,天门一千年没开了,之前每一百年才开一次,具体多少次。没人知道,反正有记载的,就是从四大家族的传说里,至少也得有一千年。这一来一去就得到了西汉年间。 这个情郎的至少是西汉之前的人。如今按照高贵宝的话说来,他很可能还不只是一个树语者咯……那怎么去找。我脑袋轰然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突然看到了那些字帖。 心里灵机一动,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两个字。递给高贵宝:“兄弟,这字儿你认得么?” 高贵宝接过去一看,皱皱眉:“这是……黄帝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