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玄沌子提醒的及时,我才没有跌落下去。煤球突然狂奔,周围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我开了灵识才发现,漫天红色之中竟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黑色,这些黑色像芝麻粒儿一样出现在血色天际之中,而且数量不断增加。 煤球狂奔了一段之后,突然煽动两翼,伴随着初速度的不断增加,竟然缓缓飞离了地面……其实说地面也不对,应该说树气铺就的地面,这条白色的树气之路,就像飞机跑道一样的笔直。煤球就这样慢慢的升到了空中,然后停止了狂奔,挥动双翼。初时并未察觉,但几下挥动之后,才发觉速度提升了太多……就在此时,那遥远的红色幕布后面,传来了第二声闷雷,更加的闷,更加的沉。 “咚……”这第二声响起又仿佛是一条鞭子,抽在了煤球的屁股上,一下有力的振翼,速度继续提升。我有些吃不住,余光看到玄沌子两臂上的肌肉鼓成小山,一手抓着一根猬刺,双腿盘坐,将方觉夹在中间。心道,虽然玄沌子嘴上对方觉狠决,实际上内心未必如此,看他现在的表现就可知一二。而我也学着他的模样,一手抓住一根猬刺,颇有魔神英雄团主人公的架势。只不过他控制的是神龙,而我是被穷奇所控制罢了。 煤球疾飞了片刻,传来了第三声闷雷。这一声闷雷与先前的想必,似乎范围更广,而且更为深沉,让人有一种一脚揣在软胎上的感觉。煤球听到这一声响,更加不要命的提升速度。 “马上……就要……来了,一定要……抓紧!”速度太快,玄沌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后面传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谁要来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灵识之中的境况倒像是好了很多,原本那些芝麻粒儿大小的黑色慢慢的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等到第三声响起的时候,黑色已经占了上风,红色已是强弩之末。 片刻之余,四周开始不断的出现小型爆炸的声音,无法判断远近,有点像炮仗受潮之后的哑炮,偶尔有几个还算干燥的,零星挑动我的神经。一连串爆炸之后,我听到了一种异常惊悚的声音,那是一种高分贝,比维塔斯还要尖锐的,像是叫声的东西,几乎是人类鼓膜所能听到的极限赫兹。难道……这就是母煞的哀嚎?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在听到这种哀嚎之后,煤球似乎还想提速,但已经不太可能了。就在这时,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金光。竟然与我的木灵之气有些相似,但是更为灿烂,更为明亮,更为萌黄。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是……阳光!太久了,我竟然差点忘记了几乎天天都要见到的东西。此刻才发觉它弥足珍贵。睁开眼,果然,在树气的尽头,似乎有个洞口,在红色将要褪尽的夜幕之上异常耀眼。不过我睁开眼之后,发现周围似乎有东西存在,重新闭上眼之后才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渐渐多了一些似有还无的蝌蚪状气旋。慢慢的盘旋在我们周围,随着煤球的飞速移动,像鱼儿一样卷进我们船后的漩涡。 “是离魂……抓住那个金色的!快!”玄沌子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我看了一眼,果然前方有一个异常活跃的金色蝌蚪,正朝着我们努力游来,几乎要和我们正面相撞。我伸出一只手,像刚才捞玄沌子那般,想要抓住它,有一瞬间,我觉得抓不住,但转瞬之间,煤球已经越过了那个位置,而我的手中多了一抹金色。少了一只手维持平衡,我两只胳膊紧紧楼抱住猬刺,才有心思看看手中的金色。有些温暖,又有些像棉花糖一样的质感,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这事儿好像不太重要。因为灵识之中的红色已经不见了踪影,随之而来的是我听到了浪潮的声音。开始非常的遥远,但几乎眨眼的功夫似乎就到了身后,我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不但是灵识,就在肉眼的视线里,红色的血浪飞速的追了过来,那速度几乎顷刻间就能淹没煤球。 千钧一发之际,煤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跳进了阳光里。 然后一切都变了……周围是平整的土壁,头顶上有个洞,阳光从哪里照射进来,因为角度的问题,整个室内还算看的清楚。我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我和方觉掉下来的洞么。四顾之处,玄沌子抱着方觉坐在地上,而煤球……则恢复成了巴掌大的小猫,窝在我的颈窝里,舔着自己的爪子。 母煞呢?血浪呢?一切都没了踪影,若不是这一群的残兵败将,真觉得一切都是虚幻。 玄沌子稍事休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跟前,从裤腰带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玉净瓶,对我说:“来,把你手中抓到的东西放进来。” 我这才想起左手中还有个金黄色的东西,不过肉眼看不见,有形而无质,作势将手里东西装进瓶中,实际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玄沌子用塞子塞住,然后对我笑:“成了,算是没有白来。” “什么东西?” 玄沌子故作神秘的一笑:“我们起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那个隐形富豪?” “对。孺子可教也。” 我愣住了,为何这般巧合,难不成也是老树……我看向洞壁的一侧,这地方就是当初我和方觉进去的地方。沉默。连带着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停止了动作,和我一起看着那面墙。突然,煤球直立起身体,毫无征兆的窜了出去,竟然在顷刻间,消失在墙壁之内。“煤球……”我忍不住呼唤……随机明白了,它……怕是要去救老树了。煤球是我喂大的,又何尝不是老树喂的?为了煤球,老树几乎用尽了树气,煤球也突然想到了老树,不像我这般无能,它定然是要回去救人了,但是……但是…… 似乎是看到我呆立的神情,玄沌子过来安慰我:“别担心,猫灵不会轻易送命,猫有九条命,猫灵又何尝不是。” 我不知道……这个道理是否对煤球有用,我失去了老树,现在又像是失去了煤球。难过?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难过,我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更适合叫做无感。对一切都毫无感觉了。 玄沌子拍拍我肩膀,说道:“援兵到了。” 果然话音落处,洞口传来脚步声,继而是人声。 “下面有人在吗?” 我听得出,貌似是清远的。 “有,茅山玄沌子,竹林寺圆觉……”玄沌子看了我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意会,然后点点头。然后对着洞口喊道:“放条绳子下来,有伤者。” 不一会儿,果然一条绳子放了下来,玄沌子把方觉绑好,指挥上面的人把他拖出去。等待绳子再度下来的当口,玄沌子问我的意见:“你有什么打算?” 我思考了一下,道:“我要在这里等煤球回来,你们走吧,如果尚记得这份缘分,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对清远说,我已经死了就是了。” 玄沌子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竟也没有追问,笑道:“小兄弟的大恩,没齿难忘,若是日后有缘再见,这个善缘已经结下了。” 我轻笑一下,内心的苦涩无从说起:“道长言重了。” “小兄弟过谦了,你的本事比你自己知道的要大的多。只怕到时候,贫道想要帮衬,却还使不上力。” 我没办法回答,只能对他笑笑。 上面的绳子扔了下来,玄沌子跟我拱手道别:“母煞定要除去的,子煞也需要打理,散灵之后的时机不容错过。牟氏的离魂也要安回去。贫道就此告辞了,我会秘密给你留条绳子。待猫灵回来,也好有个搭手。” “谢了。”我点头说道。 玄沌子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我有些奇怪,那时的巨大葫芦就是这个么,在老树把它一同封起来之后,自动回到老道士的裤腰带上了?玄沌子把葫芦递给我:“没有别的什么,这些玉琼浆多少能恢复些体力,你收下吧,莫要推辞。” 玉琼浆……我又想到了风舞阳……伸手接过了葫芦,道谢。 玄沌子再次跟我拱手道别,然后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我一个人拿着葫芦,找个墙角坐了下来。洞口的喧嚣几度,而后停止,不多时,一根绳子垂了下来。我知道那是玄沌子给我留的,看看手里的葫芦,苦笑着,也不去管它是不是有毒了,拔了塞子,狂灌了几口,清冽而又温润,醇香却又绵长。我已经记不得风舞阳的hellokitty里装的那种味道,但这个绝对是上等佳酿。 “好酒!”我大声道。突然想唱那首经典的曲子——喝了咱滴酒啊……但是我没有,一来我没心情,二来我怕招狼。 洞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我内心的希望一点点流失。等到物色朦胧的时候,我听到了些许动静,然后抬头一看,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奔了过去。 巴掌大的煤球从墙壁里出来了,跌跌撞撞的,在它倒地之前,我一把捞起,托在怀里。 煤球浑身是伤,虽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但是黑色的毛掉的七零八落,我看的极度难受,真想放声大哭。但是煤球努力睁眼看了我一下,我才发现它嘴里衔着一个东西。它把东西吐到我手里,然后喵了一声,声音气若游丝。之后便闭上眼睛。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就要失去它了,然后我看到了它肚子的起伏。太好了,还活着!我对煤球说道:“去我灵台吧,需要什么,自己去拿,随便用,只要你能好起来。” 煤球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睡着了。 我一边儿担心它一睡不醒,一边儿看了一眼它衔来的东西——一根碧绿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