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梁辛从福陵跑到乾山,又从乾山奔向草原。这一路下来,到有一半以上的州县捕快得知一个扛着箱子的光头蟊贼。骗了把式的大车,骗了字栈的酒菜。此贼只骗小钱,不犯大恶,本来也没什么,但作案之地竟然贯穿中土。未免也太有些骇人听闻了,反常必为妖,刑部还是贴出了一份通辑告示,传令天下捕快,见到顶着箱子的大光头,先给他按住再说,” 不过刑部做事的效率,比起青衣而言就慢的太多了,何况大光头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恶贼,等到乾山脚下十里坡的六爷也接到协查卷宗时,粱辛已经离开乾山十天了。 六爷还怕自己认错人,特意把茶寨老板找来,给他看了画像。茶寨老板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恍然而悟:“可不。他还骗了我的茶水喝!” 就在六爷和老板念叨着大光头的时候,刚刚出关来到草原上的梁辛夫大的打了个喷嚏,随即把青墨给他的“牙齿。裹在唇间,奋力吹响。 片刻之后滚滚黑风席卷而至,平时散居附近的几位巫士尽数赶来,其中还有个梁辛的老熟人,当初磨着他一定要讨回阳寿邪弓的那个乌力罕。 草原垂士大都在梁辛归还邪弓时见过他。也知道梁辛和“阿巫锦,之间的关系。一边呜哩哇啦的说着蛮话,一边催动巫风裹起梁辛,向着大司巫的黄金帐篷赶去。 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梁辛终于赶到了草原深处,得了消息的老叔等人,远远的就迎了上来小猴子二话不说。直接跳上了梁辛的肩膀。一双爪子仅仅箍住他的脑门。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 梁风习习站在梁辛跟前,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讲,可虽终说出来的,也只有四个字:“回来就好” 当初预计不过十几天的分别变成了一年,这期间的担心、焦虑,实在没法子用语言来表达了,到梁辛张开双臂把老叔抱住的时候,鬼王大人竟然咕咕的哭出了声,嘴里往复念叨的也仅仅是那四个字:回来就好! 庄不周宋恭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坟头矗立在乾山脚下,点头哈腰的跑过来,假惺惶的嘘寒问暖。也一起跟着鬼王主人语重心长的叹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郑小道目光清澈,笑的有些懒散。这一年在草原上吃肉喝奶晒太阳。看上去精壮了不少,走过来拍拍梁辛的肩膀,犹豫了下也笑道:“回来就好!” 老叔的这句裹含着真挚情谊的话。就被几个无聊人不着痕迹的给糟蹋了。 黎黄藤“送。给梁辛的那位机关术的好手,火狸鼠,也在,他和梁辛相处时间不长,完全是倚着属下的规矩上前见礼,结果也被梁辛揽住肩膀。哈哈大笑。 憨子十一没有丝毫的变化,自从梁辛来了之后,他便走到梁辛身后。好像个贴身保镖似的,寸步不离他左右,两个人都是光头,都扛着个箱子,倒显得挺合称。不过小光头的箱子。比起大光头的可要大得多。 一年不见,分别时还是个浑浑噩噩的少年,回来时已经脱胎换骨。而大家都没变,老叔还是那副怯懦模样。羊角脆抱住自己就不撒手。憨子十一没表情。甚至连郑小道的坏笑、庄周二人的假客气看起来都那么让人开心! 梁辛开心之余,把大箱子给了庄不周和宋恭谨顶着。 一群人说说笑笑,簇拥着梁辛往回走。他们在大寻巫的黄金帐篷南侧十余里处扎营,一直走到了营地,梁辛才想起来少了一个,急忙问老叔:“小汐呢?怎么没见到她?” 不等鬼王大人回答,郑小道就笑嘻嘻的说道:“十天之前,那六位青衣大人结伴出去打猎小汐姑娘担心他们再走丢了,悄悄的跟在后面守护着,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回到营地,郑小道欢天喜地的牵出来一头黄羊,庄周两人一起忙活。开膛破肚录皮放血,不一会功夫就收拾干净,再看憨子十一早就点起了篝火。羊角脆骑在梁辛脖子上本来不舍得下来,可眼看着众人干活。小猴子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得不跳到地上,跑前跑后吱哇怪叫着。一会去指点郑小道杀羊二一会督促憨子添柴,就属它最忙。 众人也不进帐篷,就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烤羊肉,一边说笑聊天。其他人不外是养伤、修炼,能说的不多,唯独梁辛,即是主角经历又复杂,聊得时候不长就变成了他说别人听。 描金峰上梁辛被凤凰三击击中,老叔面色惊惶;梁辛被琅琊和脸婆婆救走,老叔满脸惊喜;深海中遇到老蚌、力竭突破第二层天下人间、蛇蜕上用身法疗伤”梁风习习时而双拳紧握,时而老脸煞白。时而老泪纵横。直到轱辘岛海盗出现的时候,老叔竟真心的欢呼了一声!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下,老叔的脸又变得通红,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尴尬的笑了,梁辛却真的想哭了! 遇到轱辘岛的海盗之后,梁辛终于否极泰来,得了宝贝。杀上乾山。于二哥和小丫头重逢,说起这些。老叔笑的满脸都是皱纹,梁辛更像献宝似的,从大箱子里取出七盅红鳞,心意到处血色流转,七片巨大的圆形血刃上下翻飞,声势惊人。 这下才算真正的震惊全场,就连羊角脆都张大了嘴巴。 梁辛得意洋洋,卖弄了一番之后,将七片红鳞斜斜插入泥土,侧立在营地周围,除了老 ,正止…”怎么可能会是个鬼!”大司取在给青墨疗伤!心,偶小见踪影,开始闭关疗伤,老叔到草原快一年的时间,也从未见过他。 庄不周脑筋不错,琢磨了一会之后。跟着羊角脆一头:“梁掌柜说的有道理,说不定大司巫真的是鬼,他要无心瓶,是来养自己的”。 要知道,大司巫换取无心瓶的代价是舍掉三成修为,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果只是为了养鬼,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老叔生怕晚辈们再胡说八道。双断了他们:“不管大司巫是人是鬼是神仙,都跟咱们没啥关系。千万别胡乱猜测小心祸从口出。” 梁辛笑嘻嘻的点头答应。心里琢磨的却全是无心瓶,这个宝贝对阴丧之身大有补益,有机会倒要向大司巫问明白用法,最好能把瓶子借来。给老叔补一补” 黎家的那位机关术高手火狸鼠眉眼精明,见梁辛回来之后与众人叙旧、欢笑,就坐在一旁陪着,并不去打扰。直到此刻诸般话题才总算告以段落,梁辛才想起了他,赶忙错动屁股坐到他身边。 火狸鼠知道大家长把自己“送。给梁辛,就是为了帮他破解长舌的秘密,这一年里无时无刻不再思索着,虽然没能看到宝石,可凭着他对声光之术的造诣。多少办猜出了些端倪。也不等梁辛问就直接开口:“照我估计,长舌宝石能留住声音,不外是两个原因:其一。便是石头上的古怪纹路;其二则是石头的特殊质地。镇山时妖僧麒麟靠着摩擦纹路来还原声音,也算得法,不过他却只看其外,未解其内”。 郑小道从一旁挑了挑眉毛。笑道:“不光要看其外,还要解起内?把石头砸开?不妥吧?” 火狸鼠没一点笑容。而是满脸严肃:,“单凭纹路,或许能记载声音。可记录下来的绝不会太久,年便是极限了。就算他是宗师修为,拼力摩擦之下也只能还原出几句话。到现在,麒麟和尚再故技重施,恐怕也找不回南阳说过的那段话了 梁辛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黎大哥的意思是”长舌宝石能记载的声音。最多也只是五年前的。再向上追溯,它便无法记载了?” “不错!可也不对!”火狸鼠的回答让梁风习习都想扑过去打他。 “只凭纹路,能记住五年前的声音,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梁爷说的不错火狸鼠语气沉稳,神情间全是专注:“可是再加上这块石头的特殊质地。说不定连千年之前的声音都能尽数记录,所以梁爷说的不对。 按照火狸鼠的判断,这块长舌宝石,靠的是特殊的纹路加特殊的质地。相辅相成。这才能够天长地久地记录外界的声音。麒麟的办法是从纹路入手,即便做到极限,也只能还原年之内的声音。 比。,万比 说到这里,梁辛突然想到了什么,插口问道:“如果把长舌上的纹路,刻到其他的石头上,是不是也能记载声音?当然,就算能记载,时间也不会太长,不会像长舌这么神奇 火狸鼠点了点头,红的眸子绽放出一丝热切,叹息道:“按道理讲应该是这样,所以大家长才想的到这块宝石。若是能参研出记录、还原声音的法门,这可是震撼天地的绝学”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到后来干脆就没了声音。开始低头沉思,转眼就把身边众人都给忘 了。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啼笑皆非。梁辛对着大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跑出了帐篷。 片刻后梁辛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把粗细不一的碳条,还有块长长的木板,一边皱眉思索着,一边在板上画出各种各样的古怪的线条。不大工夫就组成了一大片让人眼花缭乱的纹路,这才拍了拍火狸鼠的肩膀:“这些就是宝石长舌上的纹路,不会相差太多!石头暂时还在朝阳手上,等以后取来给你好好研究。” 一年前三探乾山的时候,梁辛曾一度把长舌宝石抢到了手,可最终又得而复失,但他身体的感觉远胜常人,别人过日不忘,他则过手不忘。摸过长舌之后就记住了石头上那些古怪纹路,此刻回忆之下,画出来的虽然不会丝毫不差,可还真差不了太多。 火狸鼠一惊而醒,本来略带歉意。正想向众人道歉,不料梁辛递过来了一套他梦寐以求的宝贝纹路。一看之下就惊呼起来,随即牢牢抱住木板,脸膛都在光,满脸餐餐之色。抱住了木板细细观看,看样子恨不得要把木板吞下去才甘心。 见他这副痴迷的样子,宋恭谨还觉得有些好笑,对着庄不周轻声道:“值当的么?小题大做,” 话还没说完,庄不周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棺材铺掌柜此刻全不见了往日那副和气模样,几乎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想想,如果被他做出了能记载声音的石头”,这里放一块,那里放一块,天下间哪还有秘密可言!有了这样宝贝,今天放过去。过两天取回来,敌人有什么阴谋,咱们都能提前知晓!” 闻言之后,宋恭谨也脸色骤变。过了半晌之后才喃喃的开口:“玉爷啊,可了不得了,” 的确走了不得了,梁辛回到草原上的第一夜,现郑小道能指挥红鳞、猜测大司巫是个鬼、还有火狸鼠正着力研制记录声音的石头,且六劲拉着粱辛嘘寒问暖户外,其他人都围拢到红鳞赏联,川细看着这件闻所未闻的巨大凶器。 就在这时候,一片红鳞突然出了一声嗫鸣,微微一挣,从泥土中跳了出来,就好像喝醉了似的,在半空里乱转了两圈,又摔落在地。 黑白无常各自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庄不周被刚才那片红鳞吓的面无血色,对着梁辛跺脚苦笑:“梁掌柜,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稍有差错我们哥俩的性命就交代了!” 梁辛的脸色比着庄不周还要更惊骇,将红鳞插入泥土之后,自己就光顾着和老叔说话,根本不曾动过去挥舞鳞片的念头。 比。,万比 刚网那片红鳞中的星魂,似乎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号令,这才从泥土中跳了出来。 梁辛还没来得及纳闷,只见那片红鳞又歪歪斜斜的飞起来,再看红鳞之下,郑小道正弓起身子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露,好像正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庄不周惊魂未定,但还是咦了一声。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宋恭谨,后者会意,露出了个坏笑,笑声道:“跟出恭似的!” 郑小道哪顾得上黑白无常的挪愉。两只眼紧紧盯住那片红鳞。口中用力的念叨着:“飞!飞”。 梁辛又惊又笑,纳闷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七盅星魂,在死之前本来是郑小道的盅虫,郑小道能和星魂之间有所呼应倒也不算奇怪,只不过星魂和郑小道之间的感应很弱。并不容易控制。郑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片红鳞还是飞得摇摇晃晃、忽上忽下。 郑小道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那片红鳞上,梁辛也正在诧异,哥俩都忽略了一件事:七只星魂之间彼此也有联系,一只动,其余六只也会跟着一起动,除非主人以心意压制。 一片红鳞飞得“痛苦不堪”其余六片红鳞也渐渐躁动,终于呼的一声,一起飞跃而起,自动结成北斗星位,郑道正站在红鳞结阵的线路上,猛见眼前血影纷飞,一片片巨大的红色巨刃扑向自己,郑小道吓的魂飞天外,怪叫着一屁股摔坐在地。 梁辛总算反应迅捷,关键时心念徒转。几片红鳞险之又险的擦着郑小道头顶掠过,这才救下了他的小命。 郑小道吓得脸都抽筋了。人还坐在地上。就对着梁辛哭丧着脸大骂:“梁磨刀,不带你这么作兴的!我一时见猎心喜,玩上一会又不是真要抢你的宝贝!” 梁辛丝毫不以为意,笑着给他解释了几句,郑小道还将信将疑,盯着梁辛道:“真的?不是你拿那些圆刀子削我的?” 羊角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跳到的上一只爪子拉郑小道,另一只爪子指着篝火。让他赶紧回去烤肉去。梁辛哈哈大笑。这个情形可是他没想到的,烤肉的事情就交给庄、宋二人。拉着郑小道一起试着七盅红鳞。 对于星魂而言,梁辛是主人是君王,而郑小道最多算是个。“熟人”如果两人一起转动心念,星魂只奉梁辛号令,郑小道连捣乱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梁辛放手不管的话。星魂倒是能在郑小道的指挥下,勉为其难的动一动。 不多时,羊肉飘香,梁辛和郑小道一起扔掉红鳞,美滋滋的吃肉去了。这次梁辛终于遇到了对手,憨子十一的饭量比着他毫不逊色,两个光头各自抱着一只羊腿,吃的满嘴流油。羊角脆不知从哪抓了把盐巴。不时给梁辛手中的羊腿上洒些。 说笑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三更时分,老叔抬头看了看头天色,又计算了下时辰。竟然一反常态,不肯让大家再在外面呆着。亲手熄灭了篝火,把所有人都劝进了帐篷。 梁辛满心的纳闷,还没来得及问,庄不周就给他解释道:“师父算出这附近有一头真正厉害的鬼王,所以每到三更就不许大家留在外面。以免碰上危险。” 老叔拉着梁辛在帐篷里坐定。声音也压低了许多:“也不光是怕大家遇到危险,那位鬼王大人宽宏大量。容咱们在这里宿营,咱们也得敬重着人家啊,三更之后就不要再闹了。” 老叔生怕梁辛不信,语气愈笃定了:“还有位鬼王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们看不出来。可我是阴丧之身,能明明白白的看见。一枚纯金色的“鬼奎烙。高悬半空,方圆几百里之内,只要是小鬼都能看到!” 梁辛曾经听女鬼头七说过,修炼有成的鬼王手心都会有一道鬼奎烙印记,用以抚示身份,警示同类。老叔的鬼奎烙是血红色的,而人家的却是金黄色,还能高悬天空威慑四方,修为上的差距不言而喻。 老叔喋喋不休的说着,生怕身边的晚辈们不懂规矩,冲撞了那位厉害的鬼王,这才不许大家在三更后活动。 梁辛到是不太惊奇,笑着摇了摇头:“估计是大司巫养鬼吧!他很看重那个无心瓶,这倒能说得通了。 ”两千多年前的邪道门宗铁头山弟子,用无心瓶饲养小鬼,后来铁头山覆灭,无心瓶也几乎绝迹,更没能流传下炼制的方法。 不过这种瓶子除了砸人就只能用来养鬼。所以谈不上有多珍贵,但是却稀少的很。 说到这里,梁辛突然愣了愣,伸手揽住了风习习瘦弱的肩膀,把声音压得极低:“老叔,您看,大司巫会不会是个鬼?” 羊角脆郑重点头,风习习却吓的差点飞起来,急忙伸手捂住了梁辛的嘴巴:“可不敢胡言乱语,大司巫他老人家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