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面具。
跟柳白阴神的鬼神面具不一样的是,这儿挂着的这副面具,倒像是泥瓦材质,色白。
模样是个老翁,光头秃顶的同时,胡须确实极密,甚至连两鬓垂下的髯发都是森白,双耳耳垂极大,显然是一副多福之像。
不仅如此,那坑洞的前头甚至还摆放了神坛香炉,上边三支粗大的神香还在燃着烟气。
这山精竟然还知道神香供奉着这面具。
柳白只是多看了这面具几眼,便是有种被这面具盯上了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甚至发现,这面具的眼珠子,竟然滴溜溜的转动,从原本的呆滞无神,转而看向了自己。
这一刻,柳白汗毛耸立,如芒在背。
就当他想着是不是要一雷劈下去的时候,这面具…开口了。
“你杀了那山精?如此看来,你是想要成为新的神使了。”
声音苍老,似是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让人听了甚至有一种莫名想要下跪的感觉。
不对劲…
小草则是在柳白脑袋里边疯狂喊道:“公子,这是真神信物,真神信物啊!快收起来!”
柳白心神一动,二话不说便是收手,顿时眼前这三个坑洞里边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收入了须弥里边。
他的须弥空间近乎无限,稳妥起见,他更是将这小草口中的“真神信物”,远远放开。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自从他将这面具收入须弥里边之后。
这面具就好似失去了神韵,像是化作了一块普通的面具,没了灵异。
稳妥起见,柳白又还在这山精窝子里边逛了一圈,确定没发现别的异样之外,这才问道:“这面具是怎么回事呢?”
小草双眼瞪得大大的,乌黑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前头,然后才说道:
“真神已经快要苏醒了。”
“祂们在苏醒之前,会传下自己的信物,飨食世间香火,夺得人间供奉。”
“像公子你刚刚拿到的那个面具,就是真神信物,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尊真神的,你要拿回去给娘娘看看的话,她肯定是知道的。”
小草也是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又不多。
“那我拿着这个有什么用?”柳白在意的是这点。
“公子这话说的,真神可是最讲公平的嘞。”
“你给真神供奉,真神便能赐予你回报…记住,是任何回报都行噢。”
“只要你给的供奉足够多,真神给的回报也就越大。”
此刻的小草好像也是化作了神使,一遍遍的蛊惑着柳白的内心。
给真神供奉…此时的柳白也自是知道,如何给真神供奉了。
供奉血食,何为血食?
对于真神来说,走阴人就是祂们的血食。
也正是因为此,当时周八腊才想着跟柳白合作,让柳白这个邪祟去杀走阴人。
也正是因为此,柳娘子当时才一眼看出。
周八腊已经接触了神教…
现在柳白竟然也在这积云山中u到了真神信物,虽还不知道是哪个真神的,但也无妨。
有跟没有才是两回事。
“公子,悄咪咪告诉你哦,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娘娘就说过了,她说祸乱这天下的,终究会是那么些个神教。”
“而且最后这天下所有的争端,不管是走阴人跟走阴人的,还是走阴人跟邪祟的,最后都会集中化作神教之间的争端。”
“所以这真神信物,还是越多越好嘞。最好每个神教的信物,公子都要有一个。”
小草抱着双脚坐在柳白肩头,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柳白也是在思量着,反正自己不信真神,到时自己手握一堆信物…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到时想“信奉”哪个真神,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而且眼前这这真神信物已经到手了一个,但是给真神供奉…他却没想过干这事。
一来是他不想干这活。
二来…他可是要屠神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怎么能够给真神供奉?!
给真神供奉,那叫做资敌!是大忌,他要做的不是供奉,而是阻挠别人的供奉。
比如说此刻的周八腊,虽不知道他供奉的是哪位真神,但是阻挠他供奉就对了。
如此一来,柳白觉得自己在学术以外,又多了个活计。
那就是灭杀神教信众,阻挠神教供奉!
“公子,那几个走阴人应该也可能快上来嘞,要不你把他们杀了,来个供奉如何?小草都这么大了,还没亲眼见过给真神供奉是怎么一回事嘞。”
柳白听完冷笑道:“那要不我把云州城屠了,直接来个满城献祭,不是更好?说不定我还能一举成为楚国最强的走阴人。”
“对诶!”
小草立马打起了精神,但很快它又萎了,“不太行喂公子,你实力还不够,等你鬼体再强些,成为了真正的‘秽’,指不定就可以了。”
小草没有听出柳白话里的话,竟还真的认真分析了起来,看到底需要什么实力,才够让屠杀整个云州城。
“行了,他们上来了。”
柳白说完,小草立马缩在他身后,眼见着就要钻进他衣服里边。
柳白心思一动,倏忽从鬼体化作了人体。
小草也是当即便是明白了柳白想做些什么,然后也就没钻着藏起来了,而是就这么趴在他身后。
还没等着柳白点燃命火,便是听着这山洞外边传来了脚步声,而后便是火光。
还有大火点燃松脂时发出的“噼啪”声,又像是有飞蛾撞进火光中被烧死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原本还想着出去接客的柳白,也就没动了。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时间,率先走进来的那个虎头大哥停住了。
他背后的狼头老三还在问着,“怎了大哥?你不是说那穿山甲不在家,还不速速取了宝藏。”
熊老二跟着抬头看了眼,也就闭嘴了。
“我说我也刚来,你们信么?”柳白本想着缓和几句,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说,他们不一定会动手…所以也就补充了一句。
“好吧,你们肯定会不信,我也说实话,这山精的好东西,都在我这了。”
柳白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布包。
这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才走到这的三个憋宝的羊倌,停住了。
没说话,但同样的也没点火。
最后头的狼老三,也闭嘴了,他也知道眼前这情况,铁定不一般。
三人都在等着这虎头老大的答复,甚至乎,这虎头老大腰间的羊皮囊里边,都还钻出了一个黑影。
那是他养着的役鬼。
柳白身后的小草见着这场面,也是探头说道:“我家公子截了你们的胡哦,好东西都被我家公子捞着了。”
小草一如既往,用这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最让人生气的话。
而它的这话说完,柳白甚至很明显的见着这虎头老大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
但兴许也就是这句话,虎头老大说话了,他喉咙微动,里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呵呵,既被这位公子抢了先,那自是公子的本事。”
“在下这番恭喜了。”
他说着还朝柳白抱了抱拳,连带着手里提着的火笼子都撞了下石壁,蹦出火星无数。
看着眼前这识趣的有些过分的羊倌,柳白也有些无奈了。
看这样子,倒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的唯唯诺诺,这样一来,对方兴许见着自己害怕,说不定还会铤而走险一下。
可现在看来,好像也就只能这一条道走到黑了。
柳白想着也就打量了这虎头后边的熊头跟狼头,这三个都是养阴神的。
跟自己差不多,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们应当会尝试一下动手的…憋宝的这群老羊倌,真他娘的猥琐。
虎头老大见着自是以为柳白要出去,提着火笼子连忙靠在一边,“公子请。”
柳白思量着,还是觉得最后再试试。
“我这从易州走到你们这江州,可是废了不少脚力,这阴珠子也是花了不少嘞。”
一句话,表面了自己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
没有本地势力,好欺负,而且还隐隐之中透露出柳白想要敲诈一番的意思。
熊老二自是听出了柳白的想法,右脚往前一步就想走出,但是却被虎头老大的棍子挡住了。
“呵呵,在下与公子在这深山之中见面,着实有缘,只可惜无法一尽地主之宜…实属不妥,这些阴珠还请公子笑纳。”
虎头老大说着便从自己胸口的囊袋里边抓出了一把珠子,打头的是两颗红珠子,余下的都是些青珠子。
他手就这么扬着,示意柳白去取。
于是柳白也真就去取了,而且还是没有丝毫犹豫也没丝毫畏惧的去取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这人粗大长满老茧的右手里边,接过了这把阴珠。
甚至还就这么抬头跟他对视着。
柳白希望他们动个手,这样自己也就有机会尝试一下自己的阴神,到底有什么实力了。
可哪怕他都已经将阴珠收进自己的袖口了,这虎头老大也丝毫没有动手的迹象。
不止是他,他身后跟着的那俩货,也是如此。
柳白见状也就叹了口气,这未免有些太识趣了,而且还逼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动手。
也罢!
对方这么谨慎,那看来应当是要活的长久的,没理由死在了自己手上。
“那就多谢了。”
柳白也有模有样地抱了抱拳,小草甚至还朝着这虎头老大腰间的那个役鬼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端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柳白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从他们仨身旁走过,直至走到这洞穴口了,他们三个都没有动手的迹象。
柳白又是叹了口气,只好转身,就在这时,这虎头老大忽地做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好似,已经做好了柳白动手的准备似得。
“没意思没意思。”
柳白摇摇头,将那把刚刚敲诈来的阴珠放在了一旁的石墩子上,更是有些烦躁的说道:“太没意思了。”
然后几步冲入了旁边的密林里边,当即化作鬼体,冲霄而起,而后笔直去往了西北。
那是云州城的方向。
余着这山洞里边,也是过了好一会,他们几个才敢动弹。
熊头老二当即说道:“这…老大,我们真就尝试一下都不能吗?”
“就这么放走了他,多少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狼老三虽没说话,但屡次看向虎头老大的眼神,也是说明了他的一些想法。
虎头老大听着这话也不生气,只是提着火笼子默默走到这洞口,将那些阴珠子都收了回去。
“当年我有个师兄,也是跟我一块学这牵羊术的,他天资很高,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十六岁那年吧,就已经学成出师了,那年…我才算是刚入门。”
“他当时已是养出了阴神,而我还在烧着灵体。”
虎头老大已是领着身后的俩人,从这山洞里边走了出来,然后原路返回。
“然后呢?那他现在岂不是都修出第二命了?”熊头老二问道。
“呵。”虎头老大嗤笑着摇摇头,“当时他出山第二年,我就在山里听到了他的死讯。”
这话一出,熊老二跟狼老三都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那位师兄肯定也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吧?”
“多谢老大教诲了。”熊老二说完,狼老三也是跟着说道:“再说了,不就是亏了些阴珠,这出门在外哪能次次都有收获的?能把命捞着就算好了,我看着还是再找个杰地比较好。”
走在最前头的虎老大“嗯”了一声。
“你们明白就好。”
三人点火缓缓下山,虎老大也没在言说,就像他刚刚说的那事一样。
他的确是有个这样的师兄,但结局却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那位师兄的确是死了,但却不是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而是因为他出山后,再一次牵羊的途中,为了救一个村子的百姓,最后跟一头邪祟同归于尽了。
他救下了村子,却搭上了自己。
记得那消息传回山门的时候,好些师兄弟都在骂着他傻,说他不是被邪祟杀死的,而是自己蠢死的。
虎头老大当时没跟着笑,只是在出山后,去了趟那个村子。
村子还在,每家每户都给他立了祠堂,日夜供奉香火,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虎头老大总觉得那个村子里的孩童,要比别的村子里的多些。
“公子,你为啥不杀了他们几个嘞。”小草好奇问道。
“他们本应该是活的长久的,我没必要让他们短命。”
柳白也只是解释了这一句。
于是一个时辰后,朝阳洒入云州城内的时候,柳白也就和司徒红一块,来到了这媒妁会门口。
围墙上的山精依旧郁郁葱葱,看门的牵线女已是换了一对双生女。
模样近乎一模一样,站在柳白面前,他都分辨不清是谁。
柳白两人没有耽搁,而是径直去了沈若若的院子,自从岘山里边回来后,她就哪也没去了,始终在这媒妁会总堂里边待着。
只是两人才走到沈若若的院子附近,便是听着前头传来了争吵声。
柳白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便是听出了点苗头。
像是一对夫妇在“教育”自己的女儿,而那个女儿,正是沈若若。
柳白先前就已经从田夫人口中,听到了点风声,知道这沈若若跟她家里不大好了。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因为这对夫妇,竟然催促着沈若若快些嫁人…柳白跟司徒红走过这转角,终是见到了真容。
围观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两个。
田夫人跟吴姬。
都是这媒妁会里边的证婚媒。
毕竟这也算是沈若若的八卦了,证婚媒的八卦,自然只有证婚媒敢听。
余着的定缘媒,谁要是敢听的话,多半是不想在这媒妁会混了。
见着柳白的身影,田夫人跟吴姬明显都有一丝错愕。
似是没想到,只是这么几天不见,柳白竟然长大了,然后又多看了眼,便算是看出了柳白的实力。
旋即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田夫人甚至直接走了过来,笑着牵住了柳白的手。
“这才几天嘞,就成定缘媒了,小白你放心,姨一定跟会主说,将你这晋升的宴席,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还是算了吧,我们要低调一点。”
柳白也是笑了笑,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眼前的这对中年夫妇身上。
那穿着绣虎紫袍圆领服的中年男子呵斥着说道:“莫非你养出了阳神,就不认我这个爹了不成!”
“从小到大都是不听话,现在这终身大事了,一定得听爹的!”
柳白又看向他对面的沈若若。
这原本应该穿着粉裙的她,此刻却穿着黑裙,脸上的表情虽是冷漠,却也带着泪痕。
柳白被牵着的右手,食指弯曲,在田夫人的手掌心里勾了勾。
“嗯?”
田夫人低头看着他。
柳白左手指了指前头,示意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夫人见着脸上的表情当即变得讥讽,也没掩饰,直接说道:
“沈若若还小的时候,有个赊刀人给他们家卖了把菜刀。”
“说沈若若要是十九岁生日之前还没嫁出去,他们整个沈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哦?又是赊刀人啊。”
柳白来了兴趣。
(看到这害怕吗?那就投个